虞聽晚抿了抿唇。
魏家獨子,並無血脈兄弟幫襯,走的路難免要比旁人格外荊棘些。
從靖遠將軍,順國公相繼離世後,他就不得不背負起家族興衰的重擔。
她眸光閃了閃,錯開話題。
「葛老醫術精湛,能研製祛疤的藥膏,夫君怎麼不用?」
手上的疤痕其實不算什麼,魏昭身上的才多,在衣裳裡頭縱橫交錯,第一回給他上藥時,虞聽晚見了都有些手抖。
除什麼?
他為武將,又不是姑娘家。
有那些傷痕,才能時時刻刻都能警醒他曾有多愚蠢。
不過……
的確猙獰。
魏昭掀開眼皮:「丑?」
虞聽晚若是在意,也不是不能……,他剛生了念頭,姑娘便搖了搖頭。
「我爹說,身上傷越多,拳頭就越硬,才算是有本事。」
虞聽晚語氣鄭重:「可以看出,你以前挺硬的。」
魏昭:……
他又開始絕望了。
「虞聽晚。」
「嗯?」
魏昭:「別老對我說髒話。」
————
天色漸暗。
虞聽晚去灶屋幫慧娘做飯。
說是幫,其實也就燒火添柴。
「也不知何時天晴?」
慧娘看了眼外頭的天色:「隔壁得知你爹木工手藝不錯,便生了心思,托他做個搖椅。」
當然不是白做,照著市面價格給了錢。
衛守忠本就閒得慌,哪有不應的道理。聽說這事,就去外頭挑選木材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灶膛不必時刻盯著,虞聽晚吃著炒好的黃豆,酥酥脆脆的,滿嘴生香。
「搖椅?」
「是啊,明兒趙夫子的恩師要過來住下。」
慧娘透露給兒媳聽:「趙夫子爹娘去的早,家裡沒有幫襯的人。你也知道讀書費錢,是這恩師免了束脩,又出錢供他去科考。」
不然,哪有如今的趙夫子。
「眼下晚年獨居,他們夫妻自是要接人過來養老送終的。」
「你趙嬸子早就將屋子收拾出來了,我進去瞅了眼。棉衣準備了好幾件不說,棉被都是新彈的,厚實暖和,可以看出用心。」
虞聽晚明白了:「原是如此。」
她不由彎唇一笑。
「那囡囡可得頭疼了。」
趙夫子平時早出晚歸,多半都在書院,平時得閒,總會抽出空來教囡囡讀書念字。
小姑娘很乖,每次都有認真聽。
就是忘的很快。
「家裡本就有個夫子,轉頭又來了一個。」
虞聽晚想,就應該把青鴉扔過去,免得整日只會嚼舌根。
可青鴉這樣……
她又怕教壞了囡囡。
「巧了,那老夫子之前也教過娃娃啟蒙的。」
「我聽趙娘子說,老夫子曾耗嘔心瀝血帶出了不少秀才,舉人更有四人。」
小小的澤縣學院能出舉人老爺可是萬般了不起的。趙夫子就是其中一員。
「可他心思都落在了學院,也就顧不得家裡。偏髮妻生了場病,身體久不見好,最後還吐了血,身邊總要有人照顧。」
「老夫子放心不下,從學院請辭,看病花銷都要錢。可夫妻沒有一兒半女,這些年家裡的錢都拿去資助了貧困學子了。」
「出了這種事,同趙夫子這般曾受恩惠的學子紛紛登門。」
給錢給糧。
「人家什麼都沒收。」
「只說他有手有腳,還不至於天塌了,撐不起來。後來就在家裡設了學堂教娃娃啟蒙,好照看髮妻,也能輕快些。」
虞聽晚不由肅然起敬。
清廉無私。
和已經蹲牢房的褚夫子,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鍋里咕嚕咕嚕煮著酸菜粉條燉肉。
慧娘夾了小半碗,先給虞聽晚嘗嘗味。
虞聽晚咬了一口,眼兒都亮了。
「好吃。」
酸菜是慧娘自個兒醃的,肉香四溢,吃著就開胃。回頭湯汁拿來拌飯別提多香。
她順嘴問:「那老夫子是哪個地兒的人?」
「澤縣。」
慧娘想到了什麼,不由抿唇笑開。
「聽說當年上百戶人家登門,想把家裡的娃娃送去學堂。」
教出舉人的夫子,誰不上趕著。
「但他怕孩子多了吵嚷,影響髮妻靜養,就只收了十餘名。」
慧娘慈愛看向虞聽晚。
「你也讀過幾年書吧?」
虞聽晚點了點頭:……
那是不忍回想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