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等他再次倒酒時，酒瓶也見底了，他隨手一丟，酒瓶就滾到了地毯上，撞倒其他空瓶發出的聲響，讓他想到了和顧峯的那一夜，也想起了顧峯總是掛在嘴邊的那句「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找我」。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摸索著手機，正準備撥通顧峯電話時，就見那人的視頻打了過來。
周竟按下接聽鍵，發現畫面中並未出現顧峯的臉，映入眼帘的則是夜色里的一片靜謐的海......
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有節奏地從屏幕的另一端傳過來，似乎還能聽見海風發出的沙沙聲，畫面里沒有一絲人影，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片海。
周竟看著視頻，心中的煩躁竟也慢慢地消散了，整個人變得安靜了下來。
顧峯沒有說話，周竟也默契地保持沉默，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海浪聲，許久許久......
久到周竟的心情緩和了不少，視頻中顧峯低沉的聲音才伴隨著海浪聲緩緩響起：「今晚都吃了什麼？」
意外的是他並未提及白天的事情，周竟微微一愣，隨即回答：「沒吃什麼」
顧峯聽了，溫和地說：「我猜到了，我知道你家附近有個不錯的粥店，給你發過去了，一會兒可以點過來嘗嘗。」
「好。」
周竟應了一聲，隨後往沙發上一靠，輕聲問道：「劇組拍攝怎麼樣了？」
顧峯把畫面切回給自己：「都挺好的，陸驍天賦型選手，演技不用人操心，曲家洺也足夠努力，也沒啥大問題，就是季彬彬，呵，倒是有些嬌氣，不過也能理解，小小年紀出道就能演青春劇女一號，還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一看就沒怎麼吃過苦，前幾天讓她拍個溺水戲都能氣成那樣，一說就哭了。」
周竟靜靜聽著顧峯的話，似乎能想像出那個畫面，也跟著笑了笑：「哦？然後呢，她哭了後，你怎麼解決的？」
顧峯看著周竟疲憊但是依然好看的眉眼，輕聲說：「還能怎麼解決，就罵唄，我可不會哄太嬌氣的人，要哄，也得哄吃了苦也不會哭的人。」
周竟聽到這句話突然覺得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轉瞬即逝。
他笑著轉移了話題：「說到吃苦，一看顧導就很有經驗，我想起第一次見你，在面對郭凡那種不入流的導演插科打諢時，還能做到顧全顏面，應該沒少在這行吃苦吧。」
顧峯聽周竟居然都能開自己玩笑了，就知道他情緒緩解了不少，接著說：「誰讓我是牛馬一個，這也是為了生活嘛，人還欠我錢沒給呢，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
「哦？那豈不是我也是你大爺？我記得可沒少給你投錢啊，來，叫聲大爺我聽聽。」周竟調侃道。
顧峯笑著回應：「放心吧，大爺，我白天給您打工，晚上還得陪您嘮嗑。還有，既然大爺都把要吃苦的人塞到我這小破劇組裡來了，我肯定得讓她把苦吃夠，以滿足大爺的需求。」
周竟微微一怔：「沒想到你都猜到了。」
「是啊，你最開始力排眾議指定季彬彬進我劇組時我是沒猜到，可後來她進組後發生一系列的事，你都了如指掌，卻沒有覺得很驚訝，我才慢慢明白過來。」顧峯輕笑道。
周竟默認，他沒想到顧峯其實什麼都懂。
緊接著顧峯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周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焦躁。」
那聲音低沉而穩重，穿透屏幕，讓周竟焦躁的心也變得安定了一些。
「好。」周竟回答。
等他掛斷電話後，才不得不承認其實顧峯這人有一點和自己蠻像的，那就是眼光不差，也善於洞察人心。
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在旁人面前佯裝出灑脫、漫不經心又無所畏懼的模樣，可實際上，內心深處的焦躁和厭煩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焦躁的感覺了……
這一夜，他又做夢了，夢見那些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無情地將他拖往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很冰冷，四周是一片令人絕望的蒼白，蒼白的牆，蒼白的床，還有蒼白的自己，他就那樣啃著手指，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他只記得那股焦躁蔓延全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