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月江看不起陳清泉,也看不起他爸。
但他知道自己和他們其實一樣,因為他身上也流著陳家的血液。
如果宋家沒有破產,宋笑一定會繼續喋喋不休地沖他述說自己的那些戀情故事,直到有一天陳月江再也無法忍受,到了那時,他一定會過去打開那扇門,把他和她的秘密公之於眾。
宋家就算不需要商業聯姻,也不可能讓獨子娶一個家庭情況糟糕、個人惡習累累的窮人家的女兒。
姜左剛才問陳月江的愧疚心從何而來。
陳月江那時沒有回答她。
他清楚自己那些陰暗的想法,他為此愧疚,但無法改變。
後來的很多年,陳月江沒有再嘗試打聽宋笑的去向,他知道兩個高中生面對分別,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他們應該是被迫分開了。
直到在KTV門口遇到姜左之前,陳月江的內心都是平靜的,平靜地知道當年的自己在想什麼,平靜地接受現在的一切。不去關心,不去追究。
中國有十四億人口,那天他會在KTV門口遇見姜左的概率,是十四億分之一。
十四億個可能性里的唯一一個可能性,被他遇到了。
於是,陳月江平靜的內心世界開始動盪。
就像精神病患者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向前一步,走向了她。
懷揣著幼時的自己的那顆小小的好奇心,於是,後來的一切都變得不再一樣。
*
姜左晚上下了班,和鍾易道了別,轉身往家裡走。
她邊走邊鎖上車,腦子裡想了一下今天上午的事。
不知道陳月江在那之後走沒走,今天難得周六,是個可以放鬆的日子,但姜左的房子裡沒有任何能讓年輕人娛樂的東西。
這房子大,窗戶被青藤爬滿,遠遠望過去孤寂偌大,而內部和它的外表一樣,空曠無聊冷清。
要在這座房子裡待上一整天,姜左都覺得無事可做,更別說陳月江那個年紀的小孩了。
她摸出鑰匙走近大門,聽見門內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她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腳步聲就停住了。
當姜左打開門時,先看見一雙米黃色的拖鞋,然後才看見有些僵直地站在門口的少年。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圍裙,裡面是一件毛衣襯衫,暖色的燈從頭頂打下
來,在他挺立精緻的五官下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他望著她頓了一頓。
「我做了飯。」他張嘴對她說,「還是熱的。」
姜左就不免要看看現在幾點。
晚上九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