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韻時開始懷念昨日早晨那個脾氣又硬,扇起來手感很好,被燙到就叫得很淒涼的謝流忱。
至於面前這個,她只想讓他離遠一點,讓他多看自己兩眼,就是讓他享受到了。
她下意識便想抬手讓他滾吧,別再在她面前礙眼。
可就這麼給他解開鎖鏈,直接放跑他嗎?似乎也不妥。
崔韻時下不了決定,來回踱了幾步,決定暫時把他擱在一邊,先回房給白邈寫回信。
她一句話沒說,直接離去。
房門合上,謝流忱看著她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眼眸中毫無波動。
他早知會是如此。
如今能見到她,看見她康健平安地活著,還很有活力地抽打「謝流忱」這具身體,已是夢裡都想不到的好事。
他還奢求什麼,他只想她好好活著,不愛他也很好,不想見到他也可以。
他默然良久,心中滿懷感激之情,眼睛忍不住濕潤,在闊別她六十七年後,一個陽光並不明媚的春日里。
——
謝流忱只靜坐了一會兒,額上便泛起青筋。
另一個自己在腦中鬧得很厲害,一邊在搶奪身體控制權,一邊對他冷嘲熱諷,問他是不是就是上輩子把一切都搞砸了,連帶著他一起被崔韻時厭棄的那個謝流忱。
他答是。
對方聲音陰沉道:「你給我出去,把身體還給我,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我要告訴她,讓她只厭惡你一個。」
謝流忱:「在她眼裡,我們就是一樣的,簡單來說,我是謝一,你就是謝二。」
「你是一,我是二,怎可混為一談。」
「如果她覺得我們是兩個人,你就不會被她抓住,鎖在這裡,挨她的罰了。」
謝二沉默了。
因為在一個身體裡,謝流忱能感受到他的崩潰,那種什麼都沒做,卻失去所有可能的崩潰。
為了讓謝二死心得更徹底,謝流忱毫不吝嗇地將他與崔韻時的過往分享給他看,讓他知道他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讓他體會他面對崔韻時時的所有心緒。
心動、期待、嫉妒、怨恨、痛快……失望、恐懼,直到最後間接害了她的命。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記憶都是混亂的,也許是過了一兩年,他才恢復神智。
謝二像死了一般,再沒半點聲音,也不再與他爭鬥。
謝流忱忽然發現,要玩弄二十一歲時的自己的心非常容易。
只要把讓自己心碎過的事拿出來,放在二十一歲的自己面前,他們就會一起安靜如死。
謝流忱動了動僵冷的手指,聽見庭院裡傳來一陣略響的腳步聲。
之後是行雲的說話聲。
「芳洲,信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