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在接風宴結束後的翌日,段家主在庭院中設中宴。
家宴不用宴請賓客,段府的女使家廝們也能赴宴,主人們坐主桌,他們就在廚房附近坐小桌,一個兩個捧著碗圍成圈聊著府上的閒話和晾州城裡的八卦,與段乞寧所在的主桌有著天壤之別。
段家雖是商賈門第,位列「士農工商」社會階層之末,可是段府家裡的禮數都從宮裡學了來,尤其是這布菜擺盤的講究。
段乞寧扒著米飯,剛給自己夾了塊糖醋鮑魚,抬眼瞥見隔壁的庶出妹妹尷尬地收回筷子,顯然也是中意這塊。
她這位妹妹為三侍夫所出,家中排行老三,是以喚作三少主。段三少主身側伺候著給她捻菜的,是她的側夫,段乞寧當喚一聲三妹側夫。
大戶人家的女兒矜貴,一妻多夫,通常為一個正夫,兩個側夫,不定數的侍夫。只有身子清白、家境尚可的男子嫁過來才有可能成為「夫」,其餘為奴為娼的男郎、被寵幸的小廝,都只能給少主們當侍奴。
夫和奴,隔著莫大的鴻溝。就比如這場家宴,夫可以給妻主布菜,奴就只能和下人們一桌,吃的是邊角料。
饒是段乞寧知道原身水性楊花,可是一排侍夫站在她身後鶯鶯燕燕的,她還是後背發悚。
她的這些侍夫們一年半載沒見到段乞寧,也不知道軀殼裡早換了芯子,對段乞寧既害怕又諂媚。
段乞寧離開晾州的那段時間,他們在段家後院無所依靠,食不果腹,好不容易妻主歸家,便是頂著會被她體罰的風險,也想博得好的前程。
因而這場家宴,她的侍夫們可謂卯足了勁。
只是脂粉味重了些,男人給她攆菜時,輪到段乞寧惶恐:「你放下,本少主自己來!」
家宴吃的她渾身發麻。酒過三巡,臨近結束,女使家廝們早已各司其職,倏而段府門口傳來不小的動靜。
段乞寧抿一口果酒,循聲望去,便見值守的女使慌慌張張上前,附於段家主的耳旁通報。
段乞寧只聽得「崔家那位求見」,握酒杯的手指一頓。
這些日子她在流水宴上東拼西湊,確實了解到崔家失勢的諸多細節,比小說中還要細:
崔家涉嫌以私,強征田賦私自流通敵國,凰帝勃然大怒,以通敵叛國定罪,查抄了全家。女子流放寒苦之地——雪州,家中男眷充入奴籍,淪為朝廷罪奴。而奉旨前來執行凰命的不是旁人,正是晾州知府。
崔錦程因此流落風塵,圈養在牙行,本該送去佳和縣主那的,怎麼會登門求見呢?
段乞寧的心頭燃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眉頭緊跟著一皺。
段母的眸光極為銳利地在她面上掃過,隨後招呼女使:「那便讓他進來吧。」
段家主發號施令時帶著一股由上到下的威嚴,貼身女使正巧端來漱洗盆,她慢條斯理地淨手,倏然和段乞寧談起婚娶之事,「寧兒,此去南下,可有沒有遇見心儀的郎君?」
段乞寧不答,段家主又道:「你也是到了成家的時候了,以前那些侍夫寵奴的不過是些玩意兒,該好好娶個夫君替你張羅內務,娘親心裡才能安心。」
古代版催婚?段乞寧聞著味就拒:「娘親,寧兒還小,還想再多玩幾年呢。」
「還念著那個?」
「怎會?」段乞寧當即反駁,「他算什麼。」
段家主緘默不語,視野中,女使已帶著一位身著黑色斗篷的少年進屋。
只是那少年在聽到段乞寧的後半句話時,面色有一閃而過的僵硬。
「哐當——」餐桌上驟然發出一道不合時宜的響動,三妹側夫的勺子落在了地上,嚇得人一顫,慌張地去撿碎瓷片。
段乞寧聽到背後有膝蓋磕地的沉悶聲,回頭的一瞬間,正巧對上崔錦程的雙眼。
灰黑色的瞳孔純然皎潔,褪去無光的木訥感,視線有了溫度後,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生機了些許。
看來牙行的致盲藥效果已消。
只是少年的視線,僅僅與她接觸片刻,便被狹長的睫毛覆蓋。崔錦程低下眼睫和臉,以一個低賤的姿態跪在段家眾人面前,垂在大腿附近的手則握成拳頭的形狀。=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9_b/bjZ2Z.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