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一頭扎進了數九寒窟。
*
安靜的房間裡,落針可聞。
顧蜻游揚著脖頸看向居高臨下看她的男人,雙眼微微睜大,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
心臟好像連通了鼓膜,每一次跳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這位溫先生長得出乎意料的好看。
一身絲綢質地的黑色浴衣松松垮垮,v字領口往下隱約可見壁壘分明的肌肉,幾縷微濕的髮絲垂在額前,狹長的雙眼微眯著,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法官審判犯人,冷靜得讓人心慌。
顧蜻游大氣都不敢出,仿佛有人用槍抵著她後腰,直到見他視線下移,才下意識地伸手要擋,但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她又閉眼心一橫,爬起身抖著手去攀他的脖頸,喉嚨里發出的音色又嬌又媚:「溫先生……」
乍一看,的確像風月場所的老手,但微顫的尾音出賣了她。
還沒等她的手指觸碰到那件黑色的浴衣,男人就已經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手背青筋突起,力度大得幾乎要將那截纖細的小臂折斷,他低頭看進她的雙眼,低沉微啞的聲音透著寒意:「誰讓你進來的?」
「我……」顧蜻游張了張嘴,腦子亂成一鍋粥,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先紅了眼眶。
她雙唇止不住發抖,臉頰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害怕,雙眼在橙黃色的燈光下倒映著瀲灩的水光,她半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完了。
溫勝寒看著嬌花一樣顫抖的女孩兒,呼吸沉了半拍,半晌鬆開手,拾起床頭柜上擱著的眼鏡,轉身出去了。
客廳外傳來他打電話的聲音,語氣平和,卻帶著隱隱的壓迫感。
顧蜻游一下子脫了力,滑倒在床上,眼眶一熱,溫熱的液體幾乎要溢出,她連忙飛快地眨眼,仿佛這樣就能阻擋它流出。
她哆嗦著手去夠掉在地上的那件睡衣。
不一會兒,溫勝寒就回來了,他換了一身休閒居家服,看到蜷縮著身子的顧蜻游,眉心深陷。
現在他終於知道,剛才在飯局上,那些人為什麼不要命似的勸酒。
他按了按額角,餘光掃到女孩兒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膚,太陽穴突突跳動,他扯下掛在架上的西裝外套,一把扔了過去。
被兜頭蓋住的顧蜻游先是一愣,隨後鼻子忍不住一酸。
她小聲說了句謝謝。
等她穿上大了好幾號的西裝外套,溫勝寒已經在一旁的沙發坐下,他微垂著眸子,高挺的鼻樑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冷色調的燈光照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寒津津的鏡片反著白光,當他看過來的時候,仿佛視線也覆上了一層白霜。
顧蜻游局促不安地絞著西裝外套的袖子。
這位溫先生實在是出乎她意料。
在見到他之前,她以為他是那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跟泡在小巷按摩店裡的那些男人一樣,她甚至還設想過很多種情況,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是她沒有料到的。
溫勝寒似乎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眯著細眼打量她的男人不一樣。
男人端坐在真皮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雙手搭著沙發扶手,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明明視線沒有實質,但她卻被這種審視的目光壓得幾乎抬不起頭。
兩道陌生的呼吸聲在沉默中交織,顧蜻游僵著脖子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像在等待著他對自己的宣判。
可溫勝寒好像沒了繼續審問她的意思,打量了她一會,便移開了目光,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落地窗,外面的夜景燈光璀璨。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正因如此,顧蜻游越發不安。
她挪動了一下因為久不活動而酸軟的雙腿,心裡懊喪地想,難道真的就要這樣結束嗎?
他會怎麼處理她?會讓警察把她抓起來嗎?
她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浮現出阿嫲插滿管子躺在床上的模樣。
她不甘心,她要救阿嫲。
在這個念頭支撐下,她從床上爬了起來,大幅度的動作讓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外套從肩膀上滑下來半截,露出白皙細膩的肌膚,同時也成功地把男人的目光勾了回來。
光潔的雙腳踩在深色的地毯上,顏色白得晃眼,顧蜻游努力擠出笑容,一邊靠近溫勝寒,一邊把身上的那件外套脫去。
「溫先生……」
溫勝寒平靜無波地看著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阻止她爬上膝蓋的動作,他好整以暇地坐著,目光深邃幽靜,卻好似利刃穿腸破肚,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