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蜻游兩側的手抓緊了裙子,似乎這樣就能去掉手心的潮意,她磨磨蹭蹭走到車邊時,小聲叫了聲「溫先生」。
溫勝寒輕輕唔了一聲,頷首道:「上車說吧。」
車門沒落鎖,司機不在,估計是避嫌去了,顧蜻游輕輕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內的光線略暗於外面,卻叫人越發難以忽略彼此的存在。
空調呼呼吹著,旁邊人的呼吸聲淺得幾不可聞,只有那凌冽的雪松香縈繞在周圍,她抬手輕輕摸了摸溫度偏高的臉頰,心想,幸好光線不亮。
溫勝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兩個月不見,頭髮長了些,初見的時候不過剛過耳,如今已經長過了肩膀,估計是營養跟上了,氣色也好了不少,瑩潤的膚色在黑暗中也白得晃眼。
點到即止,他收回目光,有些許光落在他無框的眼鏡上,折射出藍色,他問:「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的,」女孩兒的尾調有些不易察覺的顫音,似是氣息不穩:「謝、謝謝您。」
溫勝寒微微側首,又看了她一眼,一手撐著下巴,語氣緩了幾分:「學校呢?」
「也是好的,」語氣停頓了幾秒,他捕抓到她有幾分遲疑:「老師很關照我。」
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如果有壓力,可以另外請一個家教。」溫勝寒換了個坐姿,再次開口時語氣淡了些,有點像自言自語:「學校的老師終究沒法顧全周到。」
顧蜻游微愣:「好、好的。」
又一次相顧沉默下來,可這一次顧蜻游突然沒那麼緊張了,只是長長的睫毛亂顫,掃得她心癢,她舔了舔下唇,想說些什麼,但又無從說起。
車窗外的紫薇花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另一邊的溫勝寒同樣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平日裡謝文柏會定期向他匯報情況,顧蜻游衣食住行都有專人照料,挑不出錯處來,只是妥不妥帖,都得問過本人才知,這也是他今晚出現在這的原因。
可話到了嘴邊,也只剩下一句輕輕的囑咐:「有什麼需要添置的,直接說就成。」
說完這話,他似乎也意識到再聊下去也會變成死結,於是乾脆直接結束話題。
溫勝寒拉開車子后座的儲物箱,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旁邊的人。
顧蜻游看著他手中的東西,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表情。
「上個月在法國街邊看到的。」溫勝寒語氣緩慢地解釋道,頓了幾秒,又道:「可能有些遲了,生日快樂。」
剛剛才平靜了一些,心湖再一次被攪亂了,顧蜻游雙眼微微睜大,手指顫了顫,接過了這個小盒子。
藍色的小方盒,巴掌大,繫著同色系的絲帶,她輕輕屏住呼吸,拉開那個蝴蝶結。
是一個髮夾,蜻蜓形狀的,鑲了鑽石,在微弱的光線中也流光溢彩。
顧蜻游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了雲端,說話的語氣也輕忽了起來:「謝謝你!溫先生。」
她摸了摸,又忍不住低聲再說一遍:「謝謝……」
尾調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但能聽出是由衷的。
溫勝寒微攏的眉梢鬆開,輕輕嗯了一聲。
他抬起左手看了眼時間,又道:「挺晚了,回去吧。」
顧蜻游聞言抬頭,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您不上去坐坐嗎?」
這話一出,兩人俱是一愣,顧蜻游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熱氣一點一點爬上耳尖。
她舌頭打結:「我、我……」
溫勝寒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她,沒有立刻說話,沉默半晌,他突然抬起手朝她伸了過來。
濃雲被晚風吹開,月光傾瀉而入,照亮了這一小方天地。
冷冽的雪松香圍攏過來,顧蜻游看著他微微靠近的臉,心跳連著鼓膜,一下又一下,緊張得幾乎不敢呼吸,就連抓著蜻蜓髮夾的指尖,也微微發麻。
距離在二十厘米處頓住,清淺的呼吸在她臉上一掃而過,隨即遠去,他的手輕觸了一下她的頭髮,收回的時候,攤開了手掌。
冷調的月光下,白皙寬厚的掌心中靜靜躺著一片紫色花瓣,是大花紫薇掉落的花葉。
顧蜻游一愣,想起上車前那陣忽然而至的風。
溫勝寒鏡片下的眸子始終平靜,他收攏手指,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唇角極輕地勾了勾:「晚安。」
顧蜻游低下了頭,咬著下唇,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