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斂眸喝著杯里的溫開水,透過鏡面去看杯中泠泠的水光,過了會才道:「所以我現在都不愛回家,被他倆催起來,我頭都要痛了。」
小雨總是一落就許久,這頓涮鍋吃完,天黑了,卻依舊下著雨,兩人到了店門口,涼意鑽進脖子,半點饒不了人。
她正準備打車回去,抬頭卻見不遠處正有人站在路燈下,撐著一把黑傘,傘面已經被淋透,雨滴緩慢順著傘骨滑落,反著光砸至腳邊。
他那麼站在那,隔空與門口的兩人對視,倒像是被拋棄了似的,愈發顯得秋雨淒淒、秋夜暗淡。
好一場熬人的夜雨。
許庭嘉揚眉,將自己手裡的傘撐開,朝著身旁的謝與月道:「既然聞敘來接你了,那我先走了,晚些還有事。」
「好,你路上小心。」
告別了許庭嘉,她望向還在路燈下的高挑人影。
過了會,那道人影動了,夜晚的光太朦朧,他到了她跟前,朝她伸出了手,「外面冷,先回車裡吧。」
她看了一眼寬大的手,沒伸手,只是鑽到了他傘底。
他收回手,傘面朝著她和雨來的方向稍微偏去些,一路到了路邊的停車位,將她送到了副駕駛。
倆人都沒說話,走過來的路上安靜得很,直到上了駕駛座,他挺平靜地找著話題,「這家餐廳味道怎麼樣?」
她也同樣平靜地說:「庭嘉哥推薦的餐廳,當然好。」
他正欲去拉安全帶,此刻卻停了下來。車內的頂燈開得暗,她的臉攏著蒙蒙昏黃,正低著頭,看也不看他。
他垂下眼,心底有隻蝴蝶輕輕扇動翅膀,無邊的情緒如襲來的海嘯
,悄然侵蝕蔓延著。
庭嘉哥。
她總是先看見許庭嘉。
所有人都覺得她本來應該和許庭嘉在一起,就連他爸媽也是。
他向來自認行事光明磊落,無可指摘,可也曾不光彩過,如果不是他,她早該和許庭嘉結了婚的。
彼時,他留學結束歸家,偶然聽到父母正在商量一場婚事。
「小與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她現在也到能結婚的年齡了,我以前和明玉開過玩笑,要是我們孩子一男一女,倆孩子要是也願意的話,那就湊一對親上加親。小與和庭嘉玩得這麼好,我看他倆挺合得來的,要不問問他們願不願意?」
「這個好。我也很稀罕小與,見不得她如今這樣,和我們家一起也是有個著落,方便照應,等明早我問問看庭嘉。要能成的話,等庭嘉博士讀完回國了,就可以辦婚禮了。」
他們倆聊著,仿佛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
不久後,謝與月就要和許庭嘉領證結婚,做一對恩愛夫妻。
他們會牽手、擁抱、接吻,在無數個夜晚細語呢喃,也許再過幾年,他們會要個孩子,長得跟她一樣漂亮,活潑又機靈,親親熱熱地喊著兩人爸爸媽媽。
或許這是正確的決定。
他總是惹她討厭,可在許庭嘉面前,她的笑容總是明媚。她和許庭嘉像是上輩子商量好一樣,是兩塊形狀完全契合的拼圖,什麼都聊得來玩得來,外人根本無法介入。
他是那個外人。
可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她。
……既然許庭嘉可以,為什麼他不行?
那一刻,他很平靜,從樓梯昏暗的角落走了出來,一直到了父母跟前,「我剛聽見了,你們想讓我和謝與月結婚。」
將欲掙脫的情緒躲藏在他眼眸,攪碎原本沉靜的湖面,未等兩人反駁他話里刻意的錯誤,他已然再度開了口。
「這樣也好。我和她認識多年,彼此了解,同時,我已經完成了學業,婚後有充足的相處時間,而且……」
「我只會和她結婚。」
第25章 第25章今晚不能和你睡。
車內依然安靜,邊上路燈依舊亮著,雨下得大了,玻璃車窗上滿是雨痕,每一點雨點都映著扭曲而破碎白熾光。
聞敘手搭上了方向盤,抬起眼,車前正停一輛銀色的車,車牌號挺有意思,0117。
恰好是她的生日。
「謝與月。」他挺清楚自己在煩躁什麼的,頭後仰抵著靠背,聲音挺低地說,「我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