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失敗,冷觀的話都會在他的心中迴響一遍。
直到那天,他真的在路邊看到一個擁有仙靈根,父母雙亡,被親戚趕出門的小姑娘。
幾乎沒有太多猶豫,他將這個孩子帶回了宗門。
剛開始,他並沒有下定決心要將方青黛的靈根換給大徒弟。
可知道換靈根之法的人不少,煉丹峰和煉器峰的人自告奮勇地說能夠將她的靈根養得完美適配林蕪,而且要從小養起,以免剝離的時候太過痛苦。
再加上方青黛的性格遠不如林蕪年幼時乖巧省心,經常惹出禍來。
在她險些害死大弟子那天,他突然就下定決心要做這件違背自身道義的事情。
如今再看,或許他從收第二位弟子開始,就開始錯了。
他害了一個全然無辜的女孩。
被壓抑許久的愧疚在此刻湧上心間,瞬華仙尊看著渾身是血,靈力向外流逝的二弟子,艱難開口:「先將青黛放了,讓她去治傷。」
「好啊。」霍靈應得非常乾脆,甚至沒有給他再次確定的機會。
圍繞在方青黛身邊的火圈消散,她恢復了自由。
可是一步也沒有朝著自己師尊的方向走。
因為她突然感到極度的憤怒,像是失去的所有情緒都被換成了憤怒湧入胸腔,讓她急促地呼吸起來。
「您現在倒是看得見我,知道我無辜了。」
她突然笑起來。
笑自己居然過往有那麼多次盼望,盼望他能夠站在自己這邊,盼望他能夠為她解圍。
也笑他,竟然會在她再也不期待的時候,選擇了自己。
太可笑了。
瞬華仙尊皺眉看著她:「別鬧,青黛,你過來,讓他們先將你帶走……」
「您是因為這段時間的事情,對師姐失望了嗎?」方青黛笑容未減,「倘若我說,那些事情其實與師姐無關,而是我做的呢?」
他震驚:「你在說什麼?」
「您好好地看一眼師姐吧,她像是能夠走出雪寂峰,打理宗門事務的樣子嗎?」
「其實師姐從未離開過雪寂峰,她被人脅迫,被人替換了身份,一直待在您為她打造的山谷中,等待有人發現問題去救她。」
「可是誰也沒有來,誰也沒有發現『代掌門』是一個假貨。」
方青黛故意說著。
眾人譁然,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們。
她笑到傷口撕裂,捂著傷口繼續笑了幾聲,才接著說:「這段時間,是我一直在配合那個人演戲,照著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在演,你們果然沒有懷疑。」
「有好多人都在幫我說話,真叫我震驚,原來……大家不都是傻子瞎子,而是在裝傻裝瞎。」
被她嘲笑的「裝傻裝瞎」之人:「……」
他們有些惱羞成怒,立刻聲討她,罵她勾結外人,背叛師門。
想要一擁而上,殺了這個宗門叛徒。
但灼熱的火焰重新將她關起來,也隔絕了他們。
「要重新選一次嗎?」霍靈體貼地問瞬華仙尊。
他勉強穩住心神,看向林蕪,卻不敢與她對視:「阿蕪……你這段時間受苦了。」
林蕪身上的火圈被撤銷,她坐在地上,眉眼低垂,平靜得不像是當事人。
又是一聲輕嘆。
她問出了一個讓他感到有些難堪的話題:「師尊,此刻您心上之人,是師妹,是我,還是過去那個完美無缺的我呢?」
他沒有說話,似乎依舊是難以面對自己的心。
「不會是都喜歡吧?」霍靈突然插嘴,「但我猜最喜歡的肯定是過去的你,因為那時的你已經死了,僅存在於他的幻想當中。」
幻想里的,總是最好的。
所以當林蕪不符合他幻想的時候,他會因此憤怒失望,無法像過去那樣包容她。
至於方青黛,他更像是將她當成了所有物。
都是以他的自我為中心的扭曲情感。
「見到那位假扮我的人,您大約很高興,因為對方比我更像從前的我。」林蕪再次嘆氣,「我或許當初應該死在妖蛇腹中,這樣便永遠是您心中的樣子。」
霍靈見瞬華仙尊動容,挑了挑眉:「你該不會覺得這事她的心裡話吧?」
她伸手掏出來一瓶吐真劑灌進林蕪嘴裡,讓她再說一遍。
林蕪:「……」
她捂住嘴乾嘔一聲,什麼也沒吐出來。
還難以控制地按照對方說的來。
她:「師尊的喜愛,對我來說實在是負擔,也叫我心生恨意,我當初要是死了,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林蕪開始講自己一次次自殺,一次次被掌門阻止的經歷。
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壓抑與絕望,能夠感受到她滋生的恨意與瘋狂。
最終,她說:「您的傷至今沒有起色,是我在藥池裡動了手腳,掌門師伯之所以至今沒有醒來,是我讓人下了毒。」
柳如煙當時給了掌門一劍,是希望對方能夠昏迷一陣子,好讓她趁著渾水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