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口時,仍是柔和卻執著的提問。
「傅先生,那你七月份有空嗎?」
七月是南非最冷的季節,應該也會下雪。
他一反常態地將同一件事變著花樣提了三次。
到第三次,連傅呈鈞都詫異起來,抬眸看他:「非要這段時間去?」
「嗯,但是你不去也沒關係。」
蘭又嘉已經從他的語氣里得到了答案,垂著眼道:「我不會再問了,我可以跟別人一起去,也可以一個人去。」
事不過三,他知道的。
他話音平靜,傅呈鈞便真的沒有再放在心上,轉而問起更關心的事。
「你剛才叫我什麼?」
「傅先生。」蘭又嘉說,「以後我可以一直這樣叫你。」
他第一次見傅呈鈞時,就是那樣叫他的。
傅先生。
傅呈鈞已經有差不多兩年沒聽過蘭又嘉這樣叫自己了,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回過神來,他半是揶揄半是不滿道:「在床上這麼叫就夠了。」
身邊人就笑了一下,順從地問:「傅先生,上床嗎?」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們的關係從性開始,也該從這裡結束,畫下有始有終的句點。
沒有一起看雪,那他會獨自離開。
去哪裡都好。
聽他這麼問,傅呈鈞愣了一下,灰綠眸子定定地注視著他。
然後,男人起身,結實有力的手臂一伸,輕而易舉地將他抱了起來。
蘭又嘉條件反射般小聲提醒:「……輕一點。」
可他沒想到的是,傅呈鈞並沒有把自己抱進房間。
蘭又嘉被圈在男人懷裡,坐在他腿上,聽見發頂傳來笑意清晰的低沉聲音:「怕疼還主動招我?」
他被溫暖熾熱的懷抱全然籠罩,幾乎做夢一樣。
夢裡的傅呈鈞格外溫柔:「不是說沒睡好麼?認真陪我工作一會兒,你就該困了。」
傅呈鈞沒有帶他上床,而是抱著他工作。
面前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法文,夜晚燈光昏黃,襯得男人雕刻般銳利的臉部輪廓也柔和了許多。
蘭又嘉聽話地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眼眸濕潤地說:「不是英文,我看不懂。」
「所以你困得更快。」
「也對哦。」他就點點頭,臉頰溫順地擦過男人的下頜,「傅先生,胡茬冒出來了,好扎。」
傅呈鈞很模糊地應了一聲,落在他腰間的大手帶點威脅地緊了緊:「別亂動。」
男人聲線很沉,落在耳畔酥酥麻麻。
蘭又嘉忍不住笑了。
等到眸中盈滿了一彎月牙般的碎金流光,暖得眼眶發熱,他才驀然發覺,原來事過情遷,這樣平常的笑容竟也成了奢侈。
這些天裡,他和傅呈鈞總是不歡而散。
其實蘭又嘉不希望這樣。
哪怕不必說分手,他還是想要一場不留遺憾的體面告別。
不能一起看雪,能有這頓晚餐就很好。
還有他最想紀念的後天晚上。
這樣已經足夠了。
足夠讓他不後悔這三年全心全意的追逐。
而這一晚直到最後,也只是懷抱。
在宛如熱戀的甜美夜晚,蘭又嘉被困意徹底席捲之前,下意識地說:「晚安。」
仍在工作的傅呈鈞輕笑一聲:「今天倒很大方。」
蘭又嘉平時很少這麼說。
於是他同樣溫聲道:「睡吧,晚安。」
道晚安的同時,微涼的唇在他眉眼處悄然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蘭又嘉便翹起唇角,喃喃回應:「後天見。」
很快,他在男人溫暖有力的懷抱里沉沉地睡著了。
呼吸間都是那人身上風雪般的冷香。
令他做了一個大雪紛飛的美夢。
第14章
蘭又嘉不斷回想著日光明媚的午後,遙遠的城市景觀被紛紛揚揚的白雪覆蓋,天地間一片光亮,盈滿了灼然的潔白與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