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生拿著一大堆彩色氣球、等身玩偶、零食大禮包之類的禮物穿過校園,其中有個人穿著圓滾滾的充氣玩偶服,玩偶一邊艱難地往前移動,一邊從裡面傳出懇求的男聲。
「別啊別啊,來都來了,過了前面就到宿舍樓了,你們幫我拿著東西在樓下等一會兒就行,求求了,幫兄弟一把,過完這個節我請你們吃飯,吃貴的!」
說要撂挑子不乾的男生很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不是,兒童節算什麼節啊,我說你們倆幼不幼稚,能不能正常點,過情人節去!」
同行的人就笑:「誰讓他追到人家的時候已經過了520呢,七夕和生日都還遠著,那可不得逮著一個節日就薅嘛。」
「行了,今天咱們六個整整齊齊的,一起丟臉就不算丟臉,難得連聞哥都來了,你可別想跑——」
五顏六色的氣球漂浮著映入眼帘,在視野里留下色彩斑斕的光點。
蘭又嘉聽著那些交錯的笑聲和說話聲,有些恍惚地想起去年的兒童節。
生日那天發生了意外車禍之後,他住了一周院養傷,出院後才終於見到日思夜盼的戀人。
他以為的戀人。
當時的他,還沒有察覺到彼此之間關係的本質。
去年六月一號的晚上,忙碌的戀人總算出差回來,蘭又嘉去機場接他,一道乘車回來的路上,唯有他絮語不停。
在等待紅燈的時候,他透過車窗,看見對面馬路邊抓著一大捧氣球招攬小孩的商販,隨口說:「那個氣球的圖案好可愛,跟家裡抱枕上的差不多,今天是兒童節吧?」
身旁的男人分明一路無話,不知有沒有在聽。
可幾分鐘後,車子繞了道在路邊停下,司機匆匆下車,又很快回來,從窗外遞給他一根細細的彩帶。
彩帶的另一頭,繫著他覺得最可愛的那個氣球。
下一秒,坐在樹下盯著那束彩色氣球發呆的青年,忽然很沮喪地垂下眼。
……他又想起傅呈鈞了。
不記得是第幾次。
僅僅在告別的第二天。
他很好。
他只是討厭這種久違的、煎熬的折磨。
心明明已經被自己挖去了一塊,可在日常生活的間隙里,總是會突如其來地想起某個人,只能靠理性去竭力壓制。
反反覆覆中,他精疲力盡,連呼吸都變得苦澀。
習慣和記憶,是比感情更傷人的東西。
梧桐樹下的身影始終孤零零地坐著,其實有許多道視線都在這裡或長或短地停留過,卻沒有被他察覺。
直到那束色彩繽紛的氣球越來越近。
在他即將與這群嬉笑著來過節的男生擦肩而過時,其中有個人卻驀地停下了腳步。
那人留著乾淨利落的寸頭,氣質很酷,在人群中分外醒目。
他手中握有一大束彩色氣球,此刻微微低頭,問身上落滿了斑斕樹影的人:「你又要哭了嗎?」
蘭又嘉被這道近在咫尺的陌生聲音驚醒,茫然地抬起頭,一時間不確定對方在跟誰說話,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兩道視線在初夏午後灼熱的光線里相撞。
前方傳來的聲音也變得遙遠:「咦,聞哥人呢?怎麼在後面……」
日光盡處,那雙圓潤柔和的杏眼有些濕潤,也有幾分呆呆的清澈,裡面盛滿了來人的倒影。
駐足在他面前的男生像是笑了,看著他說:「伸手。」
還沒反應過來眼下狀況的人,竟真的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白皙空蕩的掌心裡很快有了份量。
是一把被包裹得晶瑩剔透的水果糖。
「拿著,節日禮物。」
與話音一道落地的,是再度響起的腳步聲。
替朋友拿著一大束彩色氣球的陌生人,在送給他一把糖作為禮物後,又轉身離開了。
蘭又嘉怔怔地望著那道背影,漸漸隱沒在人海與日光之中。
糖果被放進他手心的剎那,隱約撩起一陣粗糙的熱意,揮之不去。
是認錯人了嗎?
他與對方素未相識。
洶湧模糊的逆光里,他來不及牢牢記住那人的面孔。
印象最深的,是一顆在陽光下熠熠發亮的銀色耳骨釘。
第19章
第二天是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