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從大拇指旁的虎口處貫穿掌心,一道位於指腹下方靠近手掌的位置,橫亘了另外四根手指。
這兩道疤痕有種奇異的秩序感,近乎平行地烙印在手掌中,但邊緣並不算平整,增生不平的瘢痕沉默地昭示著這些傷口最初有多深。
看上去極不尋常,也能讓人很輕易地想像出某幅可能造成這種傷痕的畫面。
就像曾經僅憑雙手,用盡全部力氣握住了一截冰冷尖銳的刀身。
才令刀鋒最終沒有落下來。
第23章
操場上鬧哄哄的。
旁邊的孟揚看著那顆已經落在地上彈動的籃球, 虛驚一場後狂拍胸口,碎碎念著:「你沒嚇到,我是快嚇死了, 要是砸到你的臉可怎麼辦?梅教授肯定會弄死我的!幸好那誰反應快……」
蘭又嘉面露意外:「什麼砸到我的臉?」
「那個突然飛過來的籃球啊!」孟揚錯愕道, 「難道你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說沒被嚇到嗎?」
這時,最初拋來籃球的人匆匆跑了過來,撿起球,十分忐忑地對兩人說著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蘭又嘉這才知道剛才這場被人幸運阻止的意外。
聞野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一樣感到詫異的同時, 也覺得他的遲鈍有些好笑,下意識道:「那你剛才在回答我什麼?」
蘭又嘉卻沒有再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對不斷道歉的陌生球員說了沒關係,又對及時趕過來幫他的聞野說了謝謝。
蔚藍晴空下, 白皙單薄的青年臉上始終沒有流露過半分驚惶, 神色很尋常地移開了目光,繼續和同伴說著話,走到了場邊人群聚集的地方, 免得干擾即將再度開始的比賽。
停留在原地的聞野不明所以。
滿心後怕的隊友走過來,將球遞給他,抱歉道:「對不住啊聞哥,我沒想到會被別人打偏到這裡,還好你反應快。」
聞野沒說什麼,隨手接過, 同他一道走向球場。
而就在伸手的那一霎, 他看見了自己的掌心。
有醜陋傷痕斑駁縱橫,曾經讓太多人露出過驚愕目光,也帶來了無數流言的掌心。
「沒有。我沒有被嚇到。」
那人認真篤定的聲音猶在耳畔。
這一瞬間, 聞野忽然明白了對方是在回答什麼,腳步隨之一滯。
頭頂烈日炎炎,被球砸中過的後背無端地迸發出一種近乎燒灼的鮮明感覺。
仿佛被什麼東西砸到了更深的地方。
裁判吹響了比賽繼續的哨子,場上的隊友望過來:「過來啊聞哥,開始了,你怎麼了?」
在場邊重新響起的歡呼加油聲里,一貫恣肆妄為的年輕男生,聲音卻有幾分喑啞:「……沒事,來了。」
他腳步有些狼狽地回到了場上。
沒再轉頭看那道在人群中最耀眼的身影。
蘭又嘉也沒有去看球場上最耀眼的那個人。
他很專心地在跟旁邊的陌生同學聊天。
「原來你是學鋼琴的?怪不得氣質這麼好!是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天天練琴了?」
「沒有,我記得小時候學過一點,但不太喜歡。」
「咦,不喜歡?那你後來怎麼會考鋼琴系?還考上了京音誒!難道是家裡人要求的?」
「……不是。」他想了想才說,「是因為後來知道了爵士鋼琴,才喜歡上彈鋼琴的,小時候練的應該都是古典。」
「爵士鋼琴?那不就是外國電影裡那種?哇,好想看你彈鋼琴啊!」
一旁的室友孟揚早就問過蘭又嘉差不多的問題,這會兒沒有參與,而是一門心思地盯著籃球場,給他轉播戰況。
「下半場居然打得這麼激烈,我感覺我們學校的隊伍馬上就要撐不住了,比分好慘烈。」
「我印象里,上回看財大的比賽,那誰的球風好像沒這麼凶啊,今天怎麼回事,跟吃了槍藥一樣,嘖嘖。」
「說好的友誼賽呢?要是再這麼碾壓下去,絕對沒有下回了,他下次得找什麼藉口過來?不過話說回來,那誰的體力是真好啊……」
耳畔雜音喋喋不休,蘭又嘉大概聽了幾句,忍俊不禁地問他:「你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嗎?為什麼要這麼叫他,好奇怪。」
孟揚頓時噎住,沒好氣道:「我這不是在努力營造氣氛嗎?別人搞曖昧的時候,可都是這樣含含糊糊,不好意思直呼姓名的。」
蘭又嘉就受教似的點點頭:「原來如此,我以前好像是聽其他同學這麼叫過。」
「……」看見他這種反應,孟揚不禁捶了捶腦門,費解道,「不是,雖然我經驗很豐富,但怎麼連我都有點看不透了,嘉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