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者並不衝突。
浴室的方向傳來洗漱的聲音。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沉默良久,覆滿倦色的俊美面孔上露出一絲苦笑。
在蘭又嘉離開自己之後,傅呈鈞好像才真正開始了解這個昔日的戀人。
原來他喜歡把感情的界限劃分得格外明晰。
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認識三天的只是室友,朝夕相處大半個月後,才升格成朋友。
下定決心要告別的愛人,就連朋友都算不上,直接成了陌生人。
只會以絕不逾矩的善意對待的陌生人。
片刻後,酒店服務生敲開房間,推著餐車進來。
她進來時,看見套房裡盈滿了夏日的晴朗天光,模樣很漂亮的年輕男生剛換好衣服出來,聽到她的禮貌問候,循聲抬眸,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而身旁的傅先生始終專心地注視著他,儘管他渾然不覺。
是一幅看上去美好又般配的畫面。
只是過分安靜了一點。
無人交談的靜謐空氣讓服務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動作,將餐車上清淡又可口的早餐一樣樣端出來。
這兩天傅先生讓他們備過好幾次餐,但除了一碗粥,其他的都沒有用上。
這是第一份讓人送進房間的全套餐點。
看來另一位先生的病總算好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清對方的模樣。
果然是個長得非常好看,性格也很容易使人心生好感的人。
怪不得會被傅先生這麼用心地照顧。
服務生擺完餐盤,輕聲說了請慢用之後,年輕男生語氣柔和地對她說了謝謝。
她立刻笑著回應:「不客氣,祝您有一個美好的早晨,用餐愉快。」
這句燦爛的祝福,似乎點燃了沉寂的空氣。
餐車的輪轂緩慢碾過質地細密的織花地毯,服務生往外走去的時候,聽見身後終於傳來傅先生的聲音。
他問:「等下回京影嗎?」
另一道聲音應得短促:「對。」
「不用再回音樂學院了?」
「不用,我已經畢業了。」
「畢業典禮還沒有辦,就在月底。」
「嗯,不參加也沒事。」
傅先生的聲音停滯了一瞬,再響起時有幾分歉疚:「那天我有時間,會出席畢業典禮。」
「是嗎?」另一道聲音笑了起來,語氣里並無遺憾,「不過我沒有時間。」
房門關上的剎那,服務生最後聽到的那道聲音,仍帶著輕盈的笑意。
他說:「我不會去。」
再往後的對話,她沒能聽見。
也不該聽見。
傅呈鈞問:「為什麼不去?那是你的畢業典禮。」
蘭又嘉說:「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劇組馬上要開機了。」
「……」男人始料未及,蹙了蹙眉,「這麼快?梅戎青打算先去哪裡拍攝?」
蘭又嘉卻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
他知道現在的傅呈鈞在想什麼。
也知道男人這張常出現在新聞和雜誌上的面孔有多大的影響力,會招致多少議論。
蘭又嘉不想因為自己,給梅戎青的劇組製造更多不必要的事端。
他已經給他們帶去很多麻煩了。
所以沉默幾秒後,再度響起的聲音里,已褪去事不關己的笑意。
只剩不留餘地的決絕。
「傅呈鈞。」
他一字一頓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一種對方應該很熟悉的,沒有波瀾的平靜威脅。
「如果你敢出現在劇組,我永遠不會再見你。」
話音轟然墜地。
玻璃窗外的日色愈發濃烈,濃烈得幾乎令人眩暈,模糊了身邊人的面孔神情。
看不清,也不能看清。
一小時後,服務生再度敲開套房大門,來收拾餐具。
這一次,她進來的時候,看見屋裡只剩傅先生一個人。
那個模樣讓人很難忘的年輕男生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