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聲抱怨的同時,繭自己打開了。
近得宛如幻夢的距離里,聞野看見蝴蝶漂亮伶仃的眉眼,正泛著淡淡的潮紅,大概是被悶得有點缺氧。
頰邊淚跡未消,但沒有新的淚水從明媚眼眸中湧現。
蘭又嘉沒再哭了。
他在笑。
而他看得出了神。
仿佛擁有永恆。
只有彼此心跳交織的永恆。
直到耳畔再度傳來遙遠卻清晰的噪音。
……是雨點拍打窗戶的聲音。
這是一場時斷時續的綿長細雨。
在雨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聞野就感受到了身邊人無法自抑的顫抖。
他怕真的熱到蘭又嘉,剛剛才鬆開手。
見狀,聞野正要重新將人攬進懷裡,沒有任何阻隔地用懷抱慰藉對方。
卻見到渾身顫慄著的人,不知想起什麼,向後躲開了。
「不要抱我了。」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又有點難過,「……現在不要。」
聞野愣住,手臂驀地僵在半空中,一時無措:「怎麼了?」
接著,他聽見蘭又嘉說:「因為會讓我想起前任。」
「……」
縱使光線昏暗,年輕男生的臉色也難看得很明顯。
比吃了一大塊長得像土豆的薑片還難看。
蘭又嘉看著他一臉氣悶的樣子,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聲說:「對不起哦。」
與此同時,他又在心裡說了一遍,對不起。
在雨天落下的有力擁抱,是真的會讓他想起一個已經不在身邊的人。
隔著被子的溫暖安慰,也是真的讓他情難自禁地迷失。
險些忘了此刻身邊的人是誰。
更忘了自己再也不該奢望永遠。
所以,他是故意的。
故意破壞那麼好的氣氛。
他不想聞野太用心,太真心。
不要可憐他。
不要很喜歡他。
普通的、會漸漸被時間磨滅的喜歡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這段感情只有一個月的有效期。
……不。
只剩下十天了。
坐在床上蜷成一團抱著自己的人笑著問:「我總是提前任,是不是很討厭?」
他明明在笑,身體卻止不住地顫慄,目光里涌動著荒涼的恐懼。
讓看到的人忽然心尖發疼的恐懼。
「很討厭,特別討厭。」聞野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又酸又恨,「我要把這兩個字從字典里刪掉。」
他第一次這樣正大光明的吃醋。
因為他很想撫平蘭又嘉的恐懼,讓對方不要害怕,卻真的不敢再擁抱他。
只好跟他說話。
說什麼都好。
只要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蘭又嘉就說:「哦,ex。」
聞野:「……」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可恨的人。
恨得他牙痒痒,忍不住吼他。
「蘭又嘉!」
他也有樣學樣,連名帶姓地吼回來。
「聞野!」
吼完之後,似乎又有點不滿意:「為什麼你吼我比較凶?」
聞野怔了怔:「我……」
沒等他解釋,蘭又嘉繼續說:「因為我的名字是三個字,連起來念的時候,像更長的咒語,聽上去更嚇人,但你只有兩個字。」
他的語氣很認真。
認真地在研究名字長短的差異。
認真地在強迫自己別去想窗外的雨。
聞野沉默了幾秒,冷不丁地說:「其實我的名字起初也是三個字。」
蘭又嘉終於面露意外。
抬頭看他:「真的嗎?」
「假的,我是騙子。」
「……」
蘭又嘉只好瞪他一眼:「小聞老師,你也很討厭。」
他像其他劇組成員那樣叫他。
在主動告白的那一天,蘭又嘉就問過他,以後要怎麼叫他。
當時聞野說小野很難聽,對小聞也不算滿意,到最後,只說隨便他,想怎麼叫都行。
可在後來的二十天裡,對方從來沒有用他覺得很難聽的名字稱呼過他。
不止是他記得彼此之間發生過的點滴。
蘭又嘉也記得。
所以在一刻,聞野看著眼前仍在顫抖的人,忽然輕聲說:「阿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