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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鳶一手握緊謝清鶴,一手搬動雪塊。

厚重的陰影壓在沈鳶肩上,她半點也不敢鬆懈。

雪團密密沁入指甲縫,沈鳶雙手凍得通紅僵硬,她往手心哈了兩口氣,顫巍巍搬開最大的一個雪團。

腳下踉蹌,沈鳶差點滑倒在地。

在山腳下撿到謝清鶴那會,他還有一口氣,如今卻連半口氣也不剩。

擋在兩人之間的雪塊還剩一大截,沈鳶再也搬不動,她匆忙掏出自己袖中的香囊。

「我帶的香囊中有木芸粉,可以止血、可以止血的。」

沈鳶泣不成聲,「你、你先別睡。」

雙手在身上摸索半晌,卻連半個香囊的影子也瞧不見。

沈鳶眼中染上重重淚意,忽聽耳邊傳來一聲咳嗽,沈鳶猛地轉首,著急忙慌去尋謝清鶴。

她一隻手架在雪牆上,淚水止不住往下流動,沈鳶淚流滿面。

明月高懸,借著石縫透過來的月光,沈鳶勉強能看見謝清鶴的影子。

刺鼻的血腥氣竄入鼻腔,謝清鶴半隻手臂幾乎是斷了,一張臉慘白如紙。

沈鳶六神無主。

回過神,又忙忙解開自己肩上的斗篷,沈鳶半跪在地,艱難伸出手,將斗篷蓋在謝清鶴身上。

倚在石壁上的謝清鶴緩慢睜開眼,那雙沉沉黑眸暗淡無光,如沉睡的雄獅。

斗篷上還剩一點餘溫,謝清鶴抬起手,剛一動作,手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肉模糊。

沈鳶嚇得噤聲,呆若木雞。

「你、你先別動。」

懷裡還剩一方巾帕,沈鳶跪在雪地上,笨拙地用巾帕為謝清鶴包紮傷口。

更深露重,山風凜冽。

沈鳶手指僵直,幾乎握不住帕子。

她聲音磕磕絆絆,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全成了白霧:「再等等,再等等就會有人來找我們了。」

不知是在安慰謝清鶴,還是在安慰自己。

指尖的帕子掉了又掉,沈鳶無奈,狠命咬住自己的下唇。

殷紅的血珠子在唇齒間蔓延,疼痛暫且喚回了沈鳶片刻的清明。

她有樣學樣,用力在自己手背上咬下一口。

血絲沿著脈絡延展,如同分叉的樹枝。

麻木的五指逐漸被痛楚取代,沈鳶終於有力氣握住巾帕。

雪牆冷冽,侵膚入骨。

腳邊稜角分明的山石硌得沈鳶雙膝紅腫疼痛,饑寒交迫,沈鳶雙手越過雪牆,在黑夜中尋找謝清鶴的手腕。

置在掌心捂熱。

懷裡突然掉下一物,沈鳶定睛細看,竟是出門前田嬸塞給自己的水囊。

雀躍在她眼中閃爍,沈鳶喜不自勝,慌忙撿起。

「水,我們有水了!」

嗓子幹得冒煙,沈鳶顧不上自己,雙手捧著水囊,小心翼翼餵給身邊的謝清鶴。

乾涸的薄唇總算有了一點水光,謝清鶴捂著傷口,轉首咳嗽不止。

沈鳶忙伸手拍打謝清鶴的後背。

謝清鶴啞聲:「……你不喝嗎?」

水囊中的水還有一半,沈鳶口乾舌燥,卻也不敢喝上一兩口。

她牢牢將水囊揣在懷裡,小心翼翼護著。

沈鳶口是心非:「我、我還不渴。」

她倚在石壁上,隔著縫隙和謝清鶴相望。

「我們不會有事的,田嬸知道我們今日來天香寺上香,定會過來尋我們的。」

「……嗯。」謝清鶴有氣無力。

沈鳶握住謝清鶴的手腕,腕上的紅痣隱在血泊中,沈鳶垂首斂眸,拿衣袂輕輕拭去謝清鶴手背上的血跡。

「沒事的,我們定會沒事的。」

山風嗚咽,叢林無聲。

只有一縷月光穿過石縫照在沈鳶肩上。

沈鳶不敢昏睡,強撐著打起精氣神。

耳邊颯颯風聲掠過,沈鳶手中握著水囊,時不時為謝清鶴添上兩口。

身側的氣息漸弱,沈鳶提心弔膽,輕輕晃動謝清鶴的手臂。

拇指抵在那枚紅痣上,無聲摩挲,沈鳶嗓子喑啞,近似哀求:「你別睡。」

謝清鶴微不可聞應了一聲:「……嗯。」

水囊漸漸漸底,沈鳶更不捨得自己喝,多的水都餵在謝清鶴口中。

空中冷流涌動,沈鳶瑟瑟發抖,差點扶不住水囊。

她聲音輕若蚊音。

「再等等,再等等就……就有人了。」

「他們、他們快來了。」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

沈鳶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

謝清鶴的身軀漸冷,先前還能回應自己一兩句話,如今卻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出。

水囊中只剩零星一點水,沈鳶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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