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沒有恨,沒有恨的……」列昂惶恐地打斷,「不是恨,我是……」
「愛」還未說出口,便止步於阿緹琉絲冷漠到近乎殘酷的眼神。
他如同墜入冰洋,在透心徹骨的冰冷中瞬間清醒。
怎麼好意思在做了那一切後,還對著阿緹琉絲訴說愛意的。
可他依舊顫聲堅持了下去。
即便阿緹琉絲不再愛他,即便自己已經失去愛阿緹琉絲的資格,曾經被恨意掩蓋的熾熱情感也必須說出去。
「不是恨,從來都不是。對不起,以前從來沒親口對你說出過,讓你等了那麼久。我愛你,最愛你也只愛你,從來沒有其他人。」
「我曾經傷害你那麼深,能不能不要原諒我,只要我對你還有一點用處,就去折磨我,利用我,讓我還有贖罪的機會。」
他絮絮叨叨地、顛三倒四地急切說著自己的軟弱和悔恨,哀求地看著阿緹琉絲。
「我會對你有用的,不需要愛我也不需要恨我,就把我當成工具,利用我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一切。」
前世的經歷到底是給這個雌蟲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他不敢再去奢求愛恨,只要阿緹琉絲能記住他,只要阿緹琉絲的視線里還能有他,他會心甘情願成為失去一切的機器。
理想、抱負,甚至是尊嚴,他都可以不要。
在那麼多年毫無希望的思念與痛苦後,他唯一無法接受的就是,那曾淋過他靈魂的目光中,怎麼可以從此再沒有自己的身影。
「回去就拔掉我的鞘翅,你親自動手,好不好?」
這句哀求柔軟、血腥決絕的話語,病態到讓阿緹琉絲有一瞬間的毛骨悚然。
他無比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與列昂之間,或許無法像自己希望的那樣冷淡而體面地收場。
這個雌蟲被困住了。
並且遠比曾經的自己還要更為執拗。
可阿緹琉絲也不再有憐憫或是其他什麼更深的情感,他只是略感厭煩地嘆了口氣:
「還不明白麼,你的痛苦對我沒有意義啊。」
正如你曾經不再對我的痛苦好奇一樣,我也不再對你的痛苦有任何反應。
因為不愛,所以不會心疼;因為不恨,所以不會快意。
是徹徹底底的漠然厭煩。
「也不要再給我送什麼東西,對於你而言是榮譽的勳章,對於我來說和普通的金屬沒有區別。你整個人對於我來說,都不會再有任何意義,聽清楚了麼?」
剎那之間,靈魂跌出軀殼,列昂仿佛從整個世界脫離。
被毫不留情、殘酷無比地從阿緹琉絲的生命中剝離,其中難以言喻的劇烈痛楚甚至超過當年,他被謝默司剝離蟲甲的痛苦。
真的要徹底失去這個曾與自己締結婚姻的雄蟲了。
痛苦像一種會呼吸的微小生物,在他的血液、神經、肌肉中擁擠著來回滾動,喧囂熱烈地大肆吶喊著:
除了我們,你不會再擁有任何事物,餘生就和我們永遠糾纏在一起吧。
痛得他意識恍惚,以為自己已經死亡。
而隨著阿緹琉絲那句話落到他耳中,他在恍惚中看到——
冰冷猙獰的君王蛛步足與漆黑鋒銳的兜蟲螯鉗,一同向他襲來。
第60章
血肉被貫穿的瞬間, 列昂本能地進入蟲態。
三隻遮天蔽日的巨蟲出現在擁擠的街道,君王蛛和兜蟲不約而同地撲向已經被它們刺穿的巨王虎甲蟲,謝默司憑藉八隻步足靈活擒抱住列昂, 夏蓋則揮舞著鋒銳螯鉗向對方的腹部剖去。
列昂甘願贖罪而死, 但對象僅限於阿緹琉絲。
所以龐大的巨王虎甲蟲嘶鳴著掙扎不已, 利用極其恐怖的巨大身形企圖將謝默司壓在身下,全然不顧背部被猛烈撕扯的鞘翅。
面對兩隻強大雌蟲的聯手攻擊,他的戰術很簡潔——先集中火力對付其中一個。
那麼在他看來前世始終孜孜不倦挖著牆角的謝默司,就成為首要目標。
一時間,血肉夾雜著蟲甲四散崩飛, 有來自謝默司的,也有來自夏蓋的, 當然,最多的還是來自列昂。
如果不是顧及著街道上已經四處逃跑的人群,再加上夏蓋本就身受重傷,戰局早已結束。
在兩人的圍攻之下,列昂被徹底激發凶性, 絲毫沒有留手地啃齧著君王蛛的胸部,恨不得將其吞吃入腹。
雌蟲進入蟲態的戰鬥,絕不是阿緹琉絲可以插手的。
但他絲毫沒有看戲的心態,已經蹙著眉準備發動精神力攻擊, 強行制止公然蟲化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