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文氣的,不像是那種人。」
梁韞想了想,還是決定與柏姑姑直言,免她擔心,「柏姑姑,我眼下是故意接近他的。我不想一輩子待在仇家,可是太太是不會放我走了,我只能寄希望於他。」
柏姑姑大驚,「您是說?」
梁韞沉下聲調,手裡的熱巾子已經涼了,「他和太太的感情不深,雖是母子,十年間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認祖歸宗也只能頂替兄長的身份,我不信他對仇家沒有怨氣。」
柏姑姑卻是更擔憂了,「少奶奶……」
梁韞微微一笑,將巾子穩穩塞給她,叫她安心,「我要做仇家唯一體諒他的人,等他在我幫助下掌權,我的去留就只有我說了算。」
第5章 毒蛇鎖定獵物後的欣喜……
兩位仇家叔叔是分開見的,梁韞先挑了個清朗的早晨帶仇彥青到造船廠見二叔仇仕昌。
這地方四處是光膀子的漢子,她不常來,都是廠里的嚴先生到望園找她報備核帳。
要是有事不得不來,她都要提前告知嚴先生。嚴先生會叫那些粗鄙的漢子穿戴齊整,該幹活的幹活,遊手好閒的就到棚子底下待著,免得衝撞大少奶奶。
否則真叫烏煙瘴氣,船廠的漢子各個力大身不虧,有些還是外頭叫得上名號的小地頭蛇,一個個不講規矩,仗著有二叔在造船廠撐腰,見了梁韞也不收斂。
如今大少爺病癒,拖著羸弱的身子特意到造船廠來,嚴先生自然也是遵照原來的意思,讓工人們大早上先將污糟的地面洗刷,再歸置雜亂的木材和桐油,別叫大少爺一來就看到整個造船廠雜亂無章。
不過梁韞今日來得稍早,還是叫他們撞見了工人們手忙腳亂歸置木材的景象。
「都不用上工了?」仇仕昌赤著半邊膀子,扛一段船木從棚子裡走出來,「誰叫你們在這兒打掃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想找由頭偷懶。」
仇仕昌年近半百,看著卻像是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精瘦虬結,皮膚黝黑,和臃腫已故的大老爺相較簡直是天南海北兩個極端。
他現今是造船廠的督工和大師傅,仇家的船一多半經過他手,那些船就算不是他督造的,也是他徒弟督造的。
「二叔叔。」梁韞領仇彥青到仇仕昌面前,「我今日帶大少爺過來瞧瞧。」
仇彥青對他拱手見禮「二叔,我從清河回來了。」
仇仕昌正踩在長凳上鋸大段的木頭,頭也不抬,「回來多久了?」
「有五日了。」
仇仕昌掀了掀眼皮,「大少爺這是痊癒了?」
仇彥青答:「外出求醫半年,談不上痊癒,但也好得差不多了。」
仇仕昌便拱拱手,手上的鋸子就差懟到二人跟前去,「恭喜恭喜,長房欣欣向榮,也好帶造船廠走得更長遠。」
梁韞見那生鏽的鋸子朝自己探過來,向後躲了躲,不料身後木板並不平穩,險些歪倒,多虧仇彥青伸手及時扶住了她。
她不著痕跡躲開去,「大少爺,你站得穩當些,仔細這裡地不平。」
仇仕昌哼了聲,「侄兒身體才剛剛好轉,還是不要叫侄媳婦帶你來船廠了,每次侄媳婦一來,我這大半工人都要停工。他們平日裡忙得不可開交,還要被指揮著做這做那,各個嘴上不說,心裡卻是不願意的。」
梁韞知道仇仕昌一向不滿自己一來就屏退工人,可她身為女子出入船廠本就不便,難道要她走在光膀子的男人堆里嗎?
他無非是想她知難而退,不再插手造船廠的事務。
仇彥青也不知是看出了仇仕昌的用意,還是單純出一口氣,含笑道:「韞兒替長房操持家業這許多年,原來一直出入不便,她從未與我說起,她要是早告訴我,我也好早些讓嚴先生著手管理。」
仇仕昌果真兀的擰眉,「這弄的不過都是些表面功夫,有什麼好管?」
梁韞接口道:「人員雜亂,不光是我出入不便,防火也成問題。」
「是啊。」仇彥青目光掃過蹲在不遠處抽
食菸草的幾個工人,「廠子裡有專門存放木材和桐油的地方,如果只是從外頭拉過來堆在地上,也沒有設立庫房的必要。這裡人來人往,但凡有一點明火,後果都不堪設想。」
仇仕昌笑了聲,「雖說工人們犯了忌諱,但這也都關係著他們的身家性命,廠里大家都小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