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在最裡面,我剛上廁所時看了一眼。」蘇紅桃好心替他指路,她旁邊還有一個女生,看起來異常文靜,此刻一言不發站在原地,無聲注視林思弦。
林思弦道了謝,蘇紅桃問他最後決定去哪所學校,林思弦告訴了她一個名字。
蘇紅桃瞥了一眼旁邊的女生,似乎在等她說什麼,但她始終沒有開口,最終看了一眼林思弦便轉頭離開。蘇紅桃只能自己回答他:「真嫉妒啊,我只能被發配到東邊。」
「學校又不代表什麼,」林思弦溫和道,「說不定以後咱倆還能在某部戲裡見。」
蘇紅桃看起來很吃他的安慰,伸出雙臂:「那未來的男女主,提前擁抱排練一下。」
林思弦配合地回抱,被她今天格外濃厚的香水味淹沒。
走進最裡面的房間,他們班裡的人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脫掉校服後每個人仿佛都脫完最後一層束縛,連語文課代表都挽起袖子以身作則地用牙咬著一瓶啤酒的瓶蓋。害怕他在進入大學前先失去自己的門牙,林思弦把酒瓶接過來在桌上敲開,看得他目瞪口呆。
林思弦隨便坐在一個空座,用濕巾擦手的時間裡,找到了陳寄的位置——另一桌的斜對面,隔了很遠。罕見的沒有穿校服的陳寄,盛夏里穿著一件非常乾淨的白色T恤,露出被自己惡意撫摸過很多次的小臂。這也是林思弦第一次看他喝酒,但看起來毫無異狀。興許是沾酒,興許是畢業,林思弦總覺得他看起來更為冷冽。
飯吃到最後,不知誰提議要玩最濫俗的遊戲,真心話大冒險,林思弦不知在這種情況下這遊戲還有什麼必要,剛才喝酒那幾圈裡,早聽了八百個秘密,但他們就是樂此不疲。
果然,遊戲玩到最後,連扔骰子的步驟都省略,開始變成一場混亂的刑訊逼供。
有人問林思弦目前到底交往過多少人,林思弦說自己也不清楚,在他們的感嘆聲中喝完懲罰的酒;語文課代表拍桌問婁殊為,他當年到底為什麼看不慣陳寄,婁殊為扭扭捏捏終於說了實話,是真有看上的女生給陳寄送了水,關鍵是陳寄還特麼沒接,招供之後所有人哄堂大笑,連陳寄都忍俊不禁。
於是話題又順勢到了陳寄身上,語文課代表公平地譴責矛盾雙方:「陳同學,你也有問題,長這麼好看給你送水都不要。」
畢竟連婁殊為都放下面子變得坦誠,陳寄也沒迴避話題:「我沒想過談戀愛。」
語文課代表又問:「那是現在,等上了大學想法也許就不一樣了呢?調查一下,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陳寄說沒想過,很明顯在場人都不買帳,於是他想了很久,才緩慢道:「誠實、聽話、少惹麻煩。」
這個答案林思弦並不意外,是一個很符合陳寄的、預料之中的回答,只是他一直逃避的想像不可避免地具像化在他心裡。他意識到只要自己放手,所有事情就會回歸原位——而現在並不是他想不想放棄的問題,他們馬上會分隔兩地,自己想再怎麼「仗勢欺人」都只會鞭長莫及。
飯局結束的當晚,陳寄習慣性地將自行車推過來,而林思弦頭一次沒打算上后座。
「我還有第二場,」林思弦點了根煙,輕輕拍了對方的肩,「今晚用不著你,你可以解放了。」
陳寄什麼都沒說,沒有因為林思弦的「開恩」而表現出任何情緒,連一句「好」也沒有施捨,就這樣騎車離開。林思弦看著他的背影想,或許不只是今天,以後都能解放了。
這是拖延這麼久以來,林思弦第一次嘗試戒斷。那個暑假裡他換掉手機號,屏蔽掉所有信息,獨自坐火車去了南方某個以自然風光聞名的小城,在一家民宿里住了一個多月。他在網上隨便找的民宿,條件很一般,旅遊旺季里每天人來人往,有時直到深夜也喧鬧不停,反而讓林思弦覺得心安自在。
臨近開學前他才回家,剛回去便知道了一個重磅消息。陳寄的高考分數出乎意料的高,排在班裡第一,遠遠高出本地任何一座學校的錄取分數線。聽說他原本想維持自己曾經的志願選擇,但學校老師輪番勸說他,或許也提到他們可以幫襯陳爍的學習和生活,最終陳寄選擇了符合他分數的一所院校——跟林思弦的學校距離三公里。
開學的前兩個月里,林思弦並沒有聯繫過陳寄。在新學校他過得尚可,佐伊是他的校友,在原本的城市裡或許別人還對她的行為習慣頗有微詞,但在戲劇院校里她憑藉外貌便是真正的社交之星。沒課的時候,林思弦便跟她一起鬼混,她最近Date一位樂隊主唱,他們時常在Live House里待一整晚。
「那貝斯手也是個Gay,」有一次佐伊告訴他,「你要覺得OK我給你們組局。」
「姐姐,」林思弦咬著吸管對她笑,「你不應該先確認我是不是Gay嗎?」
佐伊斬釘截鐵:「你肯定是。」
林思弦好奇她篤定的原因:「為什麼?」
佐伊給他拋了個媚眼:「因為你沒有跟我告過白。」
離家幾千公里,林思弦沒必要過度掩飾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沒有答應佐伊的牽線。不過半個月後,吉他手還是主動出擊了。吉他手是個二十五歲的海歸,回國後不找工作繼續玩樂隊,會說一些很好聽的話,比如「以後你當電影主演我來給你彈主題曲」,同時接受度也很高,告訴林思弦如果只想要Situationship的話他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