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輛車,翻到李主任之前發的消息,來到舉辦圓桌會議的嘉匯酒店。這酒店開業時發了很多營銷通稿,重點宣傳它極具設計感的大堂——跟普通的四方布局不同,它更像幾條長廊拼接,每條長廊都有一個出口。
林思弦沒有邀請函,進不去酒店,而他甚至不知道該在哪裡等待。
半小時後,大堂里傳來人群的攀談,而街道上大雨傾覆,落在地上迸濺成細小水花。
林思弦又給陳寄打了個電話,依舊提示無法接通;他試探著撥打了李主任的號碼,這次電話通了,只是那邊比較嘈雜:「餵?思弦啊?怎麼了?我現在不是很方便通話。」
「論壇結束了嗎?」林思弦直入主題,「我想問問陳寄,陳編,在嗎?」
「十分鐘前結束了,」李主任回答他,「陳編嗎?他一結束就消失了,我周圍人太多,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另一個半小時後,雨勢漸小,雷聲遠去,而大堂里的議論聲也逐漸平復下去。
林思弦依舊等在最靠近街道的出口,身邊已經沒有進出的參會者。他不得不明白這個現實——他今晚可能見不到陳寄了。
他開始思考另一個方案,乾脆去陳寄家裡找他吧?但這實在是有悖於他的行為習慣。在酒店等人已經是從未有過的先例,但至少還能編個偶遇的理由,追到家裡便真的沒有任何退路。
林思弦邊想邊在門口吸菸區摸出兜里最後一根煙,可惜風太大,好幾次都點不燃。
「你來這裡幹什麼?」
林思弦回頭,他等了一小時的人出現在身後。陳寄手裡提著一把長柄傘,面無表情地注視他。
該說那個偶遇的藉口了。但林思弦卻沒有提:「找你,我想跟你聊聊。」
「是嗎?」陳寄平淡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話語隨屋檐上的雨珠落地。林思弦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幾通電話收到的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不是陳寄開了勿擾或者飛行模式,而是陳寄把他拉黑了。
在陳寄的視角里,自己是一個既拒絕他又反覆招惹他的,沒心沒肺的混蛋。
但林思弦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白。他說過太多的謊,親自把自己架到了一個罪無可恕的審判台上。他不知道要怎麼用三言兩語來糾正錯位的一切。換做別人應當如何,哀求,坦誠,痛哭流涕,也許要放棄所有體面才能挽救這樣的絕境。
但他還是做不到。
沉靜了太久,陳寄先開口:「我知道陳爍下午來找過你,她偶爾是很固執,太想獨立,牽連太多無關的人進來。她想做的事我會跟她商量,不會再影響你。」
無關的人。這個詞語把林思弦釘在原地:「她說她以前給我寫過一封信,但家裡的信太多,我沒有看到。」
林思弦不知道陳寄有沒有相信這個說辭,而陳寄看起來也對此不想探究:「沒關係。你一向如此,拒絕我也不止這一次。還是說你特意提起這個,是有什麼別的事要我做?」
不止這一次,還有哪次?或者指他以前那些故作輕浮的話語。林思弦臉色褪得更白:「我不是需要你做什麼。」
「我想也是。我今天見到Frank,說是你面上一個角色,」陳寄不咸不淡地敘述,「我說你那天為什麼突然不接電話,突然說希望找個人照顧我,聽著像突然轉性。」
林思弦用了好幾秒才意識到Frank是之前試鏡劇組的編劇。而他今天第一次得知自己面試通過。
陳寄又否認了剛才的說法:「說錯了,倒也沒有轉性,你一直是需要我的時候來找我,不需要了又自顧自離開,也沒什麼好意外。只是不知道你今天來這一趟圖什麼。」
「我不知道你為我做過那些事,」林思弦混亂地說,「我不知道,是真的。」
林思弦從未如此深刻地領悟什麼叫語境。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奮不顧身告知陳寄,我愛你,我愛了你很多年,聽著更像趨炎附勢、食髓知味的把戲。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樁這份愛存在的證據——比起陳寄做過的事,他連一個拿來證明的案例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