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事聊完後,佐伊強制著讓林思弦加回了她的微信,當著林思弦的面給他發了個鄙夷的表情包。
發完佐伊又提起另一件事:「你還記得趙老師嗎?」
這個名字有些久遠,但林思弦記得很清楚,是林思弦大一表演課的老師,也是指導他跟佐伊文藝匯演節目排練的老師。
林思弦說:「記得。」
「你是不是也從來沒去看過她?」佐伊說,「我去年回學校看她時,她還在問我知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干不幹這一行。」
林思弦突然有些如鯁在喉,隔了半晌才說:「我之後抽時間回去看她。」
佐伊直截了當道:「就這兩周吧,她已經退休了,指導完八月最後一場表演就要回老家了。」
林思弦沒有想過,跟自己只有短短三年交集、擁有眾多明星學生代表的老師,還記掛著自己。
這一刻的既視感突然有些熟悉,當初語文課代表邀請他去參加婚禮時,也有類似溫暖又酸楚的感受——在他毫不知情的地方,有人在茶餘飯後,腦中還會閃過自己的名字。
不過性質還是不同。趙老師是當年對他寄予厚望的人,而林思弦卻沒有任何能回饋她的成就。
在去往學校的路上,車開過眼熟的路口,穿過以往走過很多次的天橋時,林思弦不由得侷促起來。車停在教學樓樓下,但林思弦沒有下車,陳寄也沒有催他。
林思弦心跳得太快,快到終於覺得自己需要找人來分擔。沒等他行動,陳寄的手先伸過來,一下一下揉著他的脖子:「不用緊張,她見到你就會很開心了。」
「以前排練匯演的時候,她告訴我要更自然一點,說我畢業後要去更大的場合,」林思弦閉著眼開口,「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那次匯演是我唯一一次當主角。」
「我怕她對我失望,」林思弦儘量讓自己說得很平靜,「我從小就害怕別人對我失望。」
手背有一秒柔軟的接觸,似乎是陳寄親了一下那片肌膚。
「林思弦,牽掛你的人想看你過得好,是因為覺得你值得,」陳寄告訴他,「如果你跟想像中不一樣,他們不會對你失望,只會感嘆命運不公和造化弄人。」
林思弦看著窗外落葉,緊繃的神經稍微平復了一些,取笑陳寄:「你們文化人講道理真是張口就來啊。」
陳寄揉了揉他的頭:「不是道理,親身體會而已。」
事前沒有打過電話,林思弦也有些賭的成分,如果見不到人就算是天意。
教學樓里沒什麼人,走到四樓時,林思弦發現辦公室門開著,而他想見的人就坐在原來的位置,很安靜地在紙上寫著什麼。
林思弦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敲了辦公室的門,然後叫了一聲:「趙老師。」
被叫住的人抬頭,上了年紀,連驚訝都有些遲緩,又用了很長的時間逐漸變得柔和,把林思弦的焦躁與不安容納進去。
趙老師戴上了眼鏡,打量了好久才說:「思弦,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保持身材嘛。」林思弦朝她笑了笑。
「確實保持得好,臉也跟你十幾歲時一樣,」趙老師說,「我現在反應慢,剛才看你在門口,恍惚間以為還是你讀書那會兒,你就站在那裡敲門,就叫我老師,連看我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林思弦突然覺得說話艱難,調整完呼吸後才說:「您才跟之前看起來一樣,我不行,都快三十歲了。」
「不還有一兩年嗎?」趙老師反應慢,對林思弦的年輕倒記得清楚,「三十歲也沒關係,還沒到人生一半呢,我三十歲時才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陳寄接到林思弦電話時就覺得林思弦聲音不太對。
雖然他已經竭力在遮掩,裝作冷靜地問陳寄:「你在哪兒?我在車旁邊沒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