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是,他有感恩之心,淳樸,這很好,頭家,讓他來伺候你,好不好?rdquo
辜鎔緘默了片刻,端起白瓷杯喝了口茶,含糊道:ldquo去問他,為什麼想來伺候我。rdquo
ldquo想也是為了討口飯吃。rdquo辛實是個笨人,說不出什麼漂亮話,詹伯忍不住替他解釋,ldquo頭家,我看得出他跟從前那些花兒草兒似的妖童媛女不一樣,一定不會夜裡來爬床,也不會哭哭啼啼讓你不痛快。他是個本分孩子。你沒個人照顧,太寂寞,太辛苦,就他了,好不好?rdquo
辜鎔皺了眉,把白瓷杯輕輕往茶台上一放,黑色的眼珠冷冷地盯住詹伯,輕而又輕地開口:ldquo我現在說話是不管用了是麼。rdquo
又翻臉了,詹伯霎時間屏息凝神,並不害怕,單只是無奈,轉身走了出去。
後室又只剩下自己單獨一個人,辜鎔深呼吸一口氣,重又強迫自己恢復平靜,然後,側頭,用左耳去聽,那頭空曠,正常說話的聲音傳過來以後會變得很大聲,他能聽見。
是詹伯先開的口。辛實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間,慢慢地說:ldquo除了做窗戶,還得伺候東家?當然可以,我願意的。rdquo
辛實的語氣,聽上去簡直有些急不可耐,莽莽撞撞地就要來照顧一個昨天才冷言冷語對待過他的男人。
辜鎔緊繃的脊背略微放鬆,他端起茶杯,緩慢地喝了口茶。
茶還沒喝完,那頭又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講話聲:ldquohelliphellip我爹死之前,比你家東家嚴重多了,餓壞了底子,一場風寒就癱在床上動不了,那時候我才六七歲,都能扶著我爹下床拉尿。你家東家的病總沒我爹那麼嚴重,其實他的腿瞧著怪可憐的,那麼俊的一個人,從前一定很風光,現在這樣,不好受helliphellip真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helliphelliprdquo
詹伯再次掀了帘子進來,欲言又止地站在了辜鎔面前。
辛實剛才的語氣是那樣的同情,簡直有種天真的殘忍,他當時已經有個不好的猜測,此刻抬頭瞧見辜鎔臉上有種風雨欲來的憤怒,心內不由得提了口氣,想:果然如此。
可儘管ldquo果然如此rdquo,他還是忍不住想替辛實講兩句話:ldquo他沒有別的意思,頭家,他是心疼你。rdquo
ldquo叫他走。rdquo辜鎔神色淡漠,語氣森冷,口裡像含了塊傷人傷己的冰,快速地吐露著尖酸的言語,ldquo我是殘了,不是死了,等哪天我真癱在床上做不了主那天,你再想方設法替他謀這個差事也不遲。rdquo
第8章
辛實滿心以為自己就要找到新的落腳地,可是詹伯去而復返以後,告訴他東家居然又改了主意。
說失望吧,當然有,可更多的是受到了愚弄以後的羞憤和無措。
要麼就直截了當說家裡不缺夥計,要麼就想定了再聘用他,像這樣,給人希望,又叫人絕望,真是叫人難堪。
詹伯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吧,走到半路,將食盒遞給他時悄悄想要給他塞一些錢幣,不是馬來幣,是英鎊。
辛實驚呆了,哪裡敢要,臉瞬間就漲得發紅,把那把紙幣往詹伯手裡塞回去,接著也不和詹伯一塊兒並肩走了,丟下老人家,自個兒悶著頭向前沖。
詹伯在後頭無奈地追,人老了,腿腳不大利索,追了幾步老追不上,停在原地大喘氣:ldquo不要錢,食盒也不要了?rdquo
辛實一呆,回過身,原地踟躕幾秒鐘,小跑了幾步,不好意思地接過食盒。至於錢,他還是不要。他是窮,想掙錢,可是戲裡也說,無功不受祿,這錢他拿著虧心。
這時他們正好路過辜家祠堂,祠堂是間方正的大廳,正前方瞧進去,台階似的祭台上,滿滿當當都是龕位和靈牌,辜家人口興盛程度可見一斑。
閩南人大多注重宗祠,辛實不敢多看,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會冒犯了辜家,只瞥了一眼就挪開眼睛。祠堂右手邊是一間小廟,辛實不識字,但也認了出來,裡頭供奉的是媽祖。
在他家鄉,信什麼神仙的都有,媽祖是其中香火最興旺的一個,很多人家都會在家中供座神龕,可像辜家這麼財大氣粗直接設座廟的也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