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鎔注意到他的神色帶著點懷念和落寞,這是想家了吧。
想了想,辜鎔淡然地說了些熱鬧的事給他聽:ldquo這算什麼,等到早晨游神完畢,住在街邊的華人富商一個個都會在自家門前的明堂支起戲台請市民看戲,戲班通宵達旦地唱,唱到明日才會散場,夜裡還有舞獅和煙花helliphellip那時候,只怕吵得你只想捂耳朵。rdquo
ldquo真好。rdquo過個冬至,居然能有那麼多的慶典,辛實手裡攥著一雙剛從箱籠里拿出來的乾淨襪子,心裡有點痒痒。
孩子才愛湊熱鬧,辜鎔在心裡笑他,瞧見辛實蹲下去要給他穿襪,蹙起眉不高興:ldquo熱,不想穿這個。rdquo
ldquo不行。rdquo辛實不聽他的,握著他瘦長的腳掌往白色的單棉襪子裡套,邊給他穿襪,邊仰面朝他嚴肅地說:ldquo腳晾在外頭對身體不好。rdquo
辜鎔先看了眼自己被裹得熱騰騰的腳,又瞟了眼辛實那雙腳。辛實管他倒是管得死死的,自己卻沒見多以身作則,粉白的赤腳在木屐的黑色袢帶下若隱若現,涼快得很。
辜鎔忍不住說:ldquo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rdquo
辛實聽不懂他說啥,頭也沒抬地問:ldquo點啥燈?屋裡不黑啊。不點了吧,這樣不好,浪費。rdquo
辜鎔氣得發笑,不搭理他了。
辛實把辜鎔打扮利索,就推來輪椅,要帶他去吃早飯。果然是過節,飯菜都豐盛些,添了肉湯粿條,還有五色粽米,都是節日的飲食。
飯廳離前門近,聽得外頭的喧嚷聲更加清楚。
辛實坐在小桌前,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詹伯看出他想湊熱鬧,提點他:ldquo向頭家告個假,下午出去看看。rdquo
辛實就去求辜鎔了,辜鎔那時正要給林祺貞去電話,想叫他下午派人送關稅文件過來,聽了這話,不太願意他拋下自己去過節,把聽筒往電話機上一擱,擰著眉毛說:ldquo有什麼好看,一群人挨挨擠擠,你待不了多久就得灰頭土臉地回來。rdquo
ldquo我沒看過,我願意和別人擠。rdquo真會打擊人,辛實低下了頭。
辜鎔看他一下蔫了,安靜了片刻,又改了口:ldquo你真想去?rdquo
這是要鬆口?辛實忙抬起頭,眼睛發亮地盯著他。
這小子,好懂得很,簡直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辜鎔被逗笑,緩緩地說:ldquo時間還早,夜裡人少些,我帶你一起去。rdquo
辛實有些驚愕,說:ldquo辜先生,你也去?rdquo
辜鎔瞥他一眼,板著臉道:ldquo我不能去?rdquo
ldquo你怎麼又不高興。rdquo辛實早就不怕他朝自己露個冷臉了,沒當回事,笑著徐徐地說:ldquo出門是好事,總待在家裡,人要憋壞的,你願意出門太好啦,看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rdquo
辜鎔的臉色緩和下來。
辛實一直注意著他,看他面色轉好,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笑,認為辜鎔真像是頭老虎,瞧著嚇人,可只要順著鬍鬚摸,其實也沒那麼難伺候。
說起來這段日子辜鎔的心情似乎真是好轉不少,辛實剛才還聽詹伯說,去年別說過節,就是過年辜家都沒開大門,所有訪客全攔在門外不讓進。可現在,辛實想了想,發現辜鎔不但笑得多了,也不再冷不防就擠兌他一句,現在居然還願意出門,這都是好變化。
辛實不敢去認這份功勞,只打心眼裡替辜鎔高興,喜滋滋道:ldquo辜先生,你想什麼時候出門?先告訴我好不好,我得換身衣裳。rdquo
辜鎔打量他一眼,白色褂衫,黑色綢褲,巴掌大的白臉蛋,上上下下靈巧漂亮。乾淨是乾淨,傭人的衣裳到底不夠體面。
辛實講想換衣裳,他自然以為他是想換身更好的,想了想,微笑說:ldquo我有個堂弟跟你身量差不多,前幾年到家裡拜年,祖母給他做了幾套衣裳,應當還有幾套新的,你去找詹伯拿鑰匙,到客房裡取來穿。rdquo
辜鎔的堂弟,那也是個少爺了,辛實納悶:ldquo給我穿他的衣裳幹什麼?rdquo
這是臉皮薄,同他在這裡講客氣?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年輕男子,愛打扮多么正常。辜鎔用一種ldquo在我面前有什麼好掩飾rdquo的眼神掃一眼辛實,輕聲說:ldquo你不是想漂漂亮亮地出門玩。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