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頭家一醒來,自己都痛得臉色發白,卻一張嘴就憂心忡忡地地來問辛實的情況,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有什麼不懂的?
懂是懂了,但辛實真問了出來,他卻不敢答,他怕呀,怕自己替頭家做主開了這個口,會嚇著這個老實孩子,也怕自己想深了就成了真,一個男人,瞧上了另一個男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他想也不敢往辜鎔身上想。
詹伯惆悵地瞧了眼孩子似的嚎啕大哭的辛實,替辜鎔覺得值,想了想,又覺得不值。
辛實,一個鄉下來的年輕男人mdashmdash說是男人都夠不上,完全還是個不知人事的孩子。
做主僕,誰也不能否認,辛實一定是頭一份的忠心,就他心疼辜鎔這股勁兒,就是頭家的親爹媽死而復生也沒法做得比他更好。可如果非得問他要別的感情,他這樣的無知,行為舉止都帶著白紙似的天真,他能給得出麼,他會叫頭家傷心的。
聽了詹伯的話,辛實嗚嗚咽咽地又回了病房來,眼珠叫淚水模糊了,也看不清路,差點撞到床尾的歐式鐵藝欄杆上,詹伯伸手去扶,才讓他安安穩穩地又躺回了床上。
哭了一會兒,沒有方才那麼難過了,辛實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哭泣,抬手飛快地用袖子擦乾淨了眼淚,自打能記事起,他很少這麼哭過了,上一次還是因為餓了三天餓得趴在大哥懷裡哭。
這回再也不用詹伯催促,他非常聽話地把被子蓋到了身上,乖乖地躺在枕頭上,然後閉上哭得通紅還在顫抖的眼皮,匆匆忙忙地擺出了睡覺的姿態。
哭了一陣,腦袋疼得簡直發暈,辛實皺著眉毛,虛弱地喃喃道:ldquo詹伯,你快回去陪辜先生,我現在就好好睡覺,睡覺對傷口好,我晚上肯定就能把腦袋養好了,到時候我馬上就上去照顧他,你不准再攔我。rdquo
ldquo好。rdquo詹伯好笑地替他把被子掖好,關上門又回了樓上。
日頭還沒下山,辛實自發醒了過來,又睡一覺,他的腦袋徹底不疼了,只還有些脹,一好些,他就迫不及待要去樓上看望辜鎔。太著急,他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洗把臉漱了口就衝到了樓上。
詹伯不在,沒人帶路,他只能自己去問去找,看著像中國人的就湊上去問,人家聽不懂就換個人,他猜到辜鎔一定也是住的單獨的病房,多人病房他瞧都沒瞧一眼,於是邊走邊問,最後倒也沒費什麼力氣,很快來到辜鎔病房前。
為了叫辜鎔安靜休息,伺候的僕人只待在門外,看到辛實走過來,先是驚喜地關心了他幾句,接著,又稀奇地笑了一番他包得嚴嚴實實的大腦袋。
辛實平時是個極容易害羞的人,但此刻,因心裡十分地火急火燎,遭到了取笑也沒在意,任由人家笑,急匆匆地推了門進去。
辜鎔是醒著的,靠坐在床頭,手邊拿著一本書,正皺著眉低頭看,他也穿病號服,但因肩膀寬闊,即使病中,也不像辛實那樣羸弱。
辛實一瞧見他鼻子就發酸,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還沒走到床前,先扯著嘶啞的嗓子喊了聲:ldquo辜先生。rdquo
第25章
他的動靜不小,辜鎔聽見後迅速地抬起了臉,先是很仔細地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確認了人確實如詹伯所說的那麼精神,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接著就擰起眉,拒人千里之外地說:ldquo給我站那。rdquo
辛實正要興沖沖地往床前奔,看見辜鎔一張興師問罪的冷淡面孔,笑容頓時萎靡在了臉上,囁嚅:ldquo怎麼啦。rdquo
辜鎔冷笑道:ldquo你說怎麼了?我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見到眼都不眨就敢往汽車上撞的人,你可真是給我開了眼。命都不要了,我還以為你的頭是鐵做的,撞不壞,原來不是啊。rdquo
噼里啪啦地,扎針似的,辛實被罵得狗血淋頭,頭越來越低,簡直沒臉抬起來。
半晌,他慢慢抬起尖瘦的下頜,其實他不敢看辜鎔,但他要想認錯,首先得讓辜鎔看見他的嘴,不然辜鎔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放軟了聲音,慢吞吞地求饒:ldquo我知道錯了,腦袋疼,別罵啦。rdquo
認錯倒是積極,辜鎔的神色緩和許多。
他也不是想罵,可對付辛實這種容易衝動的人,就是要疾言厲色才能夠讓他長記性,否則下次又想也沒想跑出去充英雄。
把手裡的書猛然一合,辜鎔鋒利的眼神往辛實包得像個南瓜似的大腦袋上掃了一眼,他的心裡又氣又想笑,冷哼一聲:ldquo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裡?rdquo
辜鎔的聲音一緩,辛實馬上聽出來,這是放過他了。他心情一振,忙抬眼,用餘光鬼鬼祟祟地去瞟辜鎔的臉,ldquo錯在,錯在helliphelliprdquo支支吾吾半天,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他是救人,又不是殺人,ldquo下次要是再碰上這種事,我一定跑快點,再也不叫車撞上。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