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輕鬆地,辜鎔說:ldquo沒關係,你的英文已經足以應付這些功課了,是不是?rdquo
辛實認真地埋頭寫字:ldquo哪有那麼輕鬆,我得用中文寫一遍,再譯成英文,這樣才通順。rdquo
他的態度太嚴肅,辜鎔覺得他花這樣的心思只為做一份普通的作業十分可愛,不由得會心一笑,很有興致地湊過去和他腦袋挨腦袋一起看習題本:ldquo我替你潤筆。rdquo
辛實扭頭瞧他一眼,其實很心動,很想讓辜鎔像從前那樣手把手教一教自己,可看他有些疲憊的神情,又有點不忍心,就小聲說:ldquo你都忙一天了,去竹榻上躺躺吧,吃飯了我叫你。rdquo
辜鎔知道他心疼自己,心裡很舒坦,但是在言語上,他卻故意地曲解了這份好意,屈指颳了一下辛實的鼻尖,笑著說:ldquo別想躲避監督,好好寫字,你的火候還沒到讓我覺著教得費勁的時候呢。rdquo
也是,辜鎔教他就跟玩似的。看辜鎔挺輕鬆的模樣,辛實把心放進了肚子裡。
大熱天的,挨在一起其實怪難受的,可他心裡覺得高興,也就不認為多麼熱。他重拿起筆,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把這隻握筆的手默默塞到辜鎔手裡,意思是要他帶著自己寫。
這簡直是撒嬌,辜鎔微笑了一下,很順從地帶著他寫起了字。
第65章
辛實穿了雙黃色的雨靴,撐一把黑色的雨傘,快步由中心庭院沿著鵝卵石小徑走進教室廊下。
風驟雨急,他在廊下收傘,水珠抖落,將棕色的蠟木地板浸出深色的印子,兩個穿了制服的男同學並肩從他身後走過,在竊竊私語。
ldquo上個月,有兩個歐洲襄理被華人的武裝分子襲擊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略有耳聞。rdquo
ldquo那兩個襄理全死了。rdquo
另一個嘆了口氣,輕聲說:ldquo我聽小道消息說,英軍認為這是一種威脅,決定採取軍事鎮壓,要把這群武裝分子全部捕殺。市政已經在秘密建立封鎖區,建好以後就要把所有華人都集結到一起生活,阻止那些武裝分子與當地的華人互通有無。rdquo
ldquo所以我要去倫敦了。我姑媽說,英國人為了拉攏馬來土邦的精英貴族,已經完全默認lsquo馬來人優先rsquo的遊戲規則。很多華人連公民身份都難以獲得,遊行得到的是漠視,擺攤都要被驅趕,以後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這裡已經不適合我念書了。rdquo
辛實站在花壇邊低著頭慢慢整理雨傘,暗地裡則豎起耳朵聆聽別人的悄悄話,等到最後一折傘邊疊好,那兩個同學也走遠了。
或許是貴族私立公學的緣故,這所學校的同學常常談論政治,甚至有些參與政治mdashmdash比如偷偷逃課跑到街上和失業華工一起遊行。
辛實其實都雲裡霧裡,基本聽不懂他們的談天,如果把馬來亞比作一個大鄉,他們談論的就是隔壁村子兩戶人家打架的事情,可他是個連自己鄰居家中有幾口人都不知道的人,別提更遙遠地方的事情了。
儘管聽不懂,可他還挺願意聽別人談這些事的,倒不是在政治上有什麼雄心,而是因為辜鎔很關心他在學校的生活,每天晚上都要和他談天,餐廳的飯菜合不合胃口,今天課堂上講了些什麼知識,那個口音很重的印度老師最近講話有沒有清楚一點,實在不行就把此人換了。
往常他很樂意告知辜鎔自己的學習生活,因為他在課堂上的成績非常優秀,但由於最近的課本全部被更換成了馬來文和英文,他的學習進行得可謂是非常不順利。
他有點要面子,不想叫辜鎔知道他的學習變差,額外,也有點不想辜鎔每天忙著掙錢還得為了他念書的事情操心,因此在學校時盡力就想要多打聽一些課外話題,如此回家的時候就可以有別的事情可以告訴辜鎔,不至於總被盯著念書問。
ldquo我也是中國人,到時候那些村子建好了,我也要被關起來麼?裡面會給飯吃麼?rdquo下午沒有課,吃完午飯,辛實蹲在水井邊洗箬葉,紫紅色的夕陽落在井水面,水波蕩漾,像匹遊動的絲綢。
明天就是端午,雪市不流行過端午,但辛實從前在福州每年都過,今年也得過。
辛實著重強調:ldquo進去了能不能每天出來一次,我不能不上學呀。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