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師兄,既然你身體不適,還是我背著你跑吧。」
徐賜安想都沒想:「不用。」
宮忱沉聲道:「不背,就抱了?」
「我的意思是不用跑,」
面對宮忱的不快,徐賜安聲音冷了下來,道,「有幫手。」
「嗯?」宮忱道,「哪兒呢?」
「頭上。」
宮忱仰頭看去。
乍一看,漆黑的夜空,除了零星幾隻掌心幽靈在扯著一片紅紗玩,別無他物。
再一細看,那些幽靈唱戲似的,先有兩三隻拉紅紗作幕布,另有兩隻鑽到紅紗裡面。
只看得見兩個腦袋的大影子,先是緊緊地蹭在一起,然後分別伸出兩條像海草一樣的小影子,軟軟地纏在一起,吸來吸去,難捨難分,不知道在演什麼了。
宮忱:「……………………」
「你在看什麼?」徐賜安不理解宮忱怎麼會有這種反應,正要抬頭,卻被宮忱倏地捂住眼睛和額頭。
「不要看,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你遮什麼?」
「總之,你別看。」
「我要看,幹什麼不讓我看?」徐賜安皺眉,去拽他的胳膊。
「師兄,你真是……」宮忱猶如一條被踩中尾巴的大狗似的,急忙中把徐賜安撲倒在地。
徐賜安耳邊別著的鳳凰花都被弄掉了,頭砸在宮忱的胳膊上,雖然不怎麼疼,但他還是怒了,一掌把宮忱揮到一邊,往空中看去:「狗東西,你還攔起我來了?!我非要看看是什麼……」
半晌。
徐賜安無比僵硬地收回視線。
「師兄,」宮忱把腦袋貼回來,無奈道,「我都說了不能看,你不聽。」
徐賜安仰著臉瞪他:「滾。」
「不過既然都看了,便是討論一下也無妨,」宮忱問,「師兄,你和我……那個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當你是覺得好,害羞了。」
「………」徐賜安氣得胸膛微微起伏,「你怎麼不說你是什麼感覺?」
宮忱於是就說了。
「飄飄欲仙。」
「……………」
徐賜安還是那句話:「滾。」不過耳朵尖紅了一點。
這一刻,不知何故,宮忱感覺心中的羞恥好像全部轉移給了徐賜安似的,自己內心則逐漸被一種未知、膨脹的情緒填滿。
是了。
被催情的又不止徐賜安一人。
「我若不滾呢?」他輕聲問。
徐賜安一臉惱火:「宮驚……」
「在。」
這一個字出口,兩個人都愣了。
七年前,天泠山。
年輕的宮忱和徐賜安齊齊往草地跌去,幾番打滾後,宮忱抓準時機,壓住了徐賜安。
「宮驚……」徐賜安怒極。
「在。」
宮忱也是這樣,將手撐在徐賜安耳邊,沒有絲毫的膽怯與猶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呼吸越來越近,越說越輕,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
「師兄,就親一下。」
可就因為幻境裡的那一下,讓兩人生了七年的隔閡。
宮忱左手在草地上攥緊,草尖扎著指腹皮肉,些微的刺痛感讓他從那段回憶里抽離。
他抬起右手,用掌心那道凸起歪曲的紅線輕輕摩挲著徐賜安的面頰。
這個人,還是那般好看,雪松一樣乾淨,孤傲,只是清瘦了許多,比起當年更加令人憐惜。
這讓他忍不住想——
如果當年的事重來一遍,他們是會再次迎來一個互不對付的七年,還是有所改變?
會不一樣嗎?
掌心往下,輕輕托起師兄的下頜,拇指不經意停在他的唇角。
師兄?
徐賜安沒有再讓他滾。
他便緩緩地,俯下頭顱。
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無比的清冷女音兀然在耳邊響起,
「現在才開始,不如別開始了。磨磨蹭蹭的,還要我等多久?」
這道聲音宛如一盆冰水潑來,讓宮忱瞬間被凍成冰雕。
——怎麼是她?
視線循著聲音,停在掉落一旁的鳳凰花上,這是白日裡那隻「千年鳳凰花精」在新郎耳邊留下的。
原來她從那時就已經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