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現在已經入冬了。」
夥計說:「若是七八月雨季的時候,那時上山怕是九死一生。」
雨後,毒蛇蟲蟻出沒,山路泥濘,螞蝗遍地,採摘的過程比現在更要艱辛。
一天一夜過去,大人都精疲力盡。
葉秋水腳底磨出無數個水泡,雙手也凍出凍瘡。
在山上,又冷又怕,帶來的乾糧也早就冷透,葉秋水一言不發,啃完大餅,眯上眼睛小憩。
香農們很驚奇,「嘿,這小丫頭也是厲害,看著嬌滴滴的,跟著我們走了一天一夜,居然一次都沒有喊累。」
胡娘子聽了,輕笑。
等再回到山下時,葉秋水已經累得抬不起腿了,憑著本能,撐著登山杖,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回到客棧,她換下衣服,連飯都沒有吃,翻上榻睡死過去,再醒來已是傍晚,葉秋水出門吃飯,幹了整整三碗。
胡娘子坐在對面,看著她狼吞虎咽往嘴裡塞東西。
只三日,葉秋水圓潤的臉頰掉了二兩肉,變得瘦削。
胡娘子問道:「芃芃,你累嗎?」
葉秋水點頭,埋頭苦吃。
「既然累,那下次就不來了好不好?」
她又搖頭,咽下嘴裡的東西,說:「沒有什麼謀生的方式是不累的,我還要來,我不怕辛苦,娘子,我將上山的路線都畫下來了,香樹的位置我做了標記,等下次成熟了,找起來很快。」
胡娘子很詫異,她竟然還想著下次的事。
「你是小姑娘,你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坐在鋪子裡算帳也很好。」
「只會算帳,學不到太多東西。」葉秋水打了個嗝,繼續說道:「我要學許多本事,賺很多錢。」
她口氣很大,胡娘子大笑起來,但並不是覺得葉秋水異想天開。
不知道為什麼,胡娘子覺得葉秋水真的可以做到。
她不怕累,不怕吃苦,執拗到令人吃驚的地步,像是一叢勁生的小草,野蠻、倔強,以一種驚人的生長力向上攀爬著。
下山後,再坐馬車回曲州,一路顛簸,葉秋水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多久,又跟著胡娘子前往城南的作坊,看他們是如何研磨香木,炮製、陰乾、窯藏……
等忙完這一切,終於可以回家時,已經是臘月底了。
葉秋水這次出門半月有餘,每天都被各種
事情填滿,夜裡一沾床榻就睡著,等終於完全閒下來時,她才有空想到江泠。
巷子裡積雪深深,葉秋水腳上的水泡很嚴重,胡娘子讓夥計送她回家,路上叮囑她,可以在家中多休息幾日。
她懷裡抱著帶給江泠的東西,告別夥計,剛轉身,門忽然從里拉開。
簌簌落雪中,少年沉默地站在門廊下,低頭注視著她。
闊別多日,葉秋水瘦了,下巴尖尖的,臉凍得很紅,長而卷翹的睫毛上落滿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