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停了一下才接著說,「……為什麼要這樣?」
凌伊抬手給他擦掉眼淚,不緊不慢地動作依舊溫柔:「拉爾斯不是很討厭這個匹配製度嗎?」
她複述著他曾經說過的話,「狗屎一樣的契合度,你是牲畜嗎?上趕著去配種?」
「所以呢?你是在報復我嗎?你明明知道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想過和嚮導在一起……」
拉爾斯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是你先對我說……一輩子只繁育一次的蛸卵也是你……你騙我……你現在得手了、玩膩了,就要迫不及待把我甩了?」
他沒有辦法接受這種殘忍的事情。
明明是她強勢的擠進了他的世界,他一開始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任何嚮導發展什麼。
他對所有嚮導都是敬而遠之的。
是凌伊一直在步步緊逼,讓他信以為真,真的以為她對自己有想法。
他什麼都接受了,堅持的底線也拋下了,可現在她卻告訴他,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看他獻身,看他終於開始愛上她,再去捨棄掉他,看到他變成現在這樣,難道就會特別有成就感嗎?
「是你說的,我只能做你的哨兵……」
拉爾斯被刺激得直掉眼淚,本能的依戀全都都被巨大的痛苦所淹沒,讓他的精神圖景都在難以自抑的震盪了起來。
他差點站立不穩,仿佛下一秒就要癱軟在地,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不受控抽搐的器官混著身體到處痙攣帶起的疼痛,細密如蟻噬,讓拉爾斯覺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一樣。
他甚至都希望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是在前線臨死前所經歷的幻想。
「你現在不就是我的哨兵嗎?」
凌伊清凌凌的聲音毫無起伏,指尖從他心口處的印記上撫過,「拉爾斯,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報復你,也沒有甩過你。」
她對上他濕淋淋的貓眼,目光很沉靜,溫和包容卻又不帶有任何波瀾,「深呼吸,別急,哪裡不舒服?」
拉爾斯在她抬手時就忍不住後退,但還是沒能完全避開。
冰涼的指腹在心口的皮膚上淺淺的擦過,卻帶來了冰寒刺骨的寒意。
就算是當初滿懷憧憬進入白塔,卻只看到了哨兵被嚮導踩在腳下折辱時,所帶來的衝擊,都沒有此刻來的信念更崩塌。
「你總是這樣,你明明知道我要的……」
拉爾斯咽下口腔里的腥甜,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他看不懂她,太可怕了,他不想讓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要徹底毫無尊嚴的吐露一切。
說了也什麼都得不到。
那雙漂亮的像寶石一樣的翠綠眼珠襯著蒼白的臉色,支離破碎得像是像是難以修復的琉璃,「我不要……」
「我不要了……嚮導小姐,我不是你的哨兵。」
拉爾斯用力地眨著眼,將翻湧的潮意生生逼了回去,快步地朝著門外走去。
他像是想要徹底抽離一切,頎長的身軀卻充滿了一種快被折斷的搖搖欲墜。
心口仿佛被攪碎成了難以粘合的碎片,終於被感受到的幸福和被正確辨認出來的愛,摻雜上了很多陌生的、更無從分辨的情緒。
拉爾斯一點都不懂她。
他明明早就和她說過了,讓她把自己當成玩具就好。
是她拒絕了的,是她非要強硬的讓他動情,和他說愛是人類賜予自己的禮物。
如果她
沒有和他說這些,如果她還是像之前那樣,如果她只是想要他的身體……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明明可以接受那樣的啊?
拉爾斯太痛苦了,被她一點點澆灌出來、生根發芽的感情讓他根本沒辦法接受一切再退回到原點。
如果沒有那些,他就算意識到了什麼,也可以繼續自欺欺人。
反正所有哨兵都是那樣的,他一點都不會去越界。
是她的每一個行為,都在引誘著他沉淪,他只是想要個……
拉爾斯想,他什麼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忘記。
凌伊靜靜看著他離去,並沒有去試圖叫住他。
儘管她很清楚,只要自己開了口,他就算再接受不了,也還是會回頭的。
拉爾斯脆弱的情緒根本抵抗不了強硬的指令。
但已經沒有必要再強行讓他留下了。
無論是匹配度還是蛸卵,其實都是她給對方找的一個藉口。
他早就失去了跟其他人建立聯繫的能力,不會主動去推進任何關係。
所有只有去給拉爾斯一個找不到藉口拒絕的理由,他才會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推動著主動靠近。
可這種被動的推進無法激發他的主動性,也不足以讓他徹底改變。
一旦凌伊主動選擇了中止,拉爾斯就會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會退,也不知道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