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夫人把連著小起居房和公婆就睡的寢房的門帘拿起打了個結,方抬步往裡走。
佩家滿家都是讀書人,家裡生的女兒嫁的也都是讀書人,但家裡規矩不多,佩夫人嫁的還是佩家唯一的一個兒子,她嫁過來不到十年,佩家就交到了她手裡,家裡沒有瞞她的地方,就是公婆的住處,她也是隨時可以進來的。
佩夫人早年在婆家還恪守著規矩,但多來,規矩也隨不太講規矩的公婆丈夫散漫了一點,不過但凡有那外人來,她這些規矩就又端了起來。
公婆自來由著她的心意,說讓她當這個當,就讓她當了這個家,就是她做錯了事也不指手劃腳,只是等她慢慢扳正過來。
親戚們說她這輩子是上輩子積的福太好了,才嫁進了佩家,聽得多了,她也經常難免會作此想法。
是以她眼睛都為女兒哭腫了,心也哭碎了,心裡也已是下了決定。
等進了門,看到兩老一個坐在擺滿了書的八仙桌前發呆,一個披散著銀髮坐在老梳妝檯前也是一動不動,她朝坐在桌子前的公公那邊欠了欠身,身子則朝婆婆走去。
她走了過去,拿起梳子,「娘,我給你梳頭。」
「靜娘啊……」老夫人抬起頭,雙眼無神地看了她一眼。
「是,娘。」
「你今天要出去嗎?」
「要出去的,還有些東西沒買。」明天梅娘生辰,要來不少客,她娘家要來人,三個小姑子和她們的家裡人也要來,她算了算,來的不算少,桌子要擺到六七桌去了。
「把家裡的人都叫去抬東西,老準兒呢?」老夫人道。
「他去上衙了。」
「上什麼衙?他那衙門多的是人,個個都識字,他去作甚?讓我說,這小官不當了就是,修個文罷了,修一輩子也沒幾個人知道。」
「他現在幫齊大人修他的農桑書,他答應了齊大人的。」
「唉。」答應了的事豈能半途而廢?老夫人苦笑了一聲,轉過頭去朝老太爺道:「老頭子,你要是開不了口,我跟二姑爺開這個口,你覺著如何?」
佩老太爺搖頭。
見公爹搖頭,佩夫人一言不發,手上依舊專心著給婆婆梳頭,等到頭梳好了後,她道:「爹,娘,靜娘想好了,要是宮裡確是想誠心結這門親,他們想結就結了罷,媳婦沒意見了。」
老夫人詫異地抬起頭來看她,但見兒媳婦神色如常,一身一貫的沉靜沉默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