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主人的記事冊。」林疏昀從開頭的幾頁中得出答案,「她似乎記性不是很好,稍微一丁點的事情都需要記錄,這對我們而言,倒是件益事。」
他們兩個外來人對井大村一無所知,即便有奚禾告知那個傳說,卻畢竟也只是一個傳說,距離眼下又年代久遠,一堆骸骨和一具死了沒多久的屍體,的確是需要一個真正的村里人替他們指點迷津。
即便方鐸再不想侵犯別人的隱私,此時也不得不與與林疏昀一同看去。
這間屋子的女主人叫作史可蓮,也是這本記事冊的書寫者。
記錄的時間正是四十年前。
前面十來頁都沒什麼內容,單純的記流水帳,讓他們初步了解了史可蓮這個女人。
她是土生土長的井大村人,父母早亡,靠自己和鄉親的幫襯長大。
井大村不是個富裕的村子,說得直白一些,就是一個極其窮苦的小破村,遠離城鎮的緣故,村中人非必要不會費時費力前往外界,也幾乎不被外人所知。
史可蓮一直老實本分地生活著,什麼農活都干,日子清貧寡淡,卻也安穩自得。
事情的開端是稀鬆平常的一天。
這日晴空萬里,史可蓮照例去河邊洗衣服,河水涼快,偶有魚兒擦過肌膚,她也樂得咯咯笑。
哼著村莊流傳的小曲,她笑看澄淨的水流沖刷在衣服上。
逐漸地,卻變了顏色。
起初是一點點淡紅,到後來就變成了鮮艷的血紅,史可蓮見多了殺雞宰鴨的場面,還以為是山裡頭衝下來的野味,想著晚飯有著落了,於是順著血跡的方向一路尋找。
沿著河邊一直朝上遊走去,沒想到在河岸上看見的不是什麼牲畜,而是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
史可蓮大吃一驚,連忙過去,叫了兩聲:
「姑娘?姑娘?」
然而女人傷得太重了,不說回應,就連一丁點兒的動靜都沒有。
她伸手試探了一下女人的鼻子,感受到了十分微弱的鼻息,當即也不管什麼衣服干不乾淨了,抄起濕答答的布料,背起女人就往村里去。
井大村的破落還有一個根本原因,就是排外。
村里人認為外來人都是強盜,都想要他們村子的好處,對他們有所圖謀,故而外來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趕走。
他們也不好好想想,這樣一個村子,誰家的劫匪腦子壞掉了才會想不開來這裡做生意。
史可蓮當然知道這件事,所以繞了遠路,避開人流,從村後面的密林繞回了家中。
她沒想過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也沒想過普通人為何會受這樣的傷,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人命在眼前消逝。
為了找老郎中拿藥,史可蓮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了狠狠的一刀。
井大村只有一個郎中,門前常常排了老長的隊伍,上到磕磕碰碰的小傷,或者症狀輕微的風寒,下至斷胳膊斷腿的重傷,以及咳血的絕症,不管犯了什麼毛病,大家都信賴地找老郎中看。
隊伍排到了史可蓮,滿頭花白的老郎中一看她的豁口,半是責備半是關切地說道:「你這妮子,怎麼給自己傷成這樣?」
史可蓮給出的的藉口爛得嚇人:「刀不小心掉了下來,就變成這樣了。」
老郎中冷哼一聲,拿起筆桿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腦門:「估計又盤算著什么小九九,罷了,你不說老夫也懶得問。」
一紙藥方交付,老郎中又去看下一個了。
他的病人太多,於是只負責開藥,至於其餘的抓藥吃藥,都交給病人自己對付,要是自己對付不了,那就只能到旁邊的棺材鋪走一條龍流程了。
史可蓮拿著藥就去了藥堂,開了三倍的藥量,把藥堂的人都看傻了:「小蓮,就一處手腕,咱們不至於吧?」
「不想留疤就要上多多的藥,你懂什麼?」史可蓮振振有詞地花了一大筆錢,扣著指頭一邊算自己要少吃幾頓飯,一邊帶著藥回了家。
她為自己上藥之後,便來到陌生女人身
邊。
女人五官小巧玲瓏,靜靜躺在床上,身上已經被史可蓮用熱水擦試過一遍,又簡單處理過傷口。
她看上去是從高處滾下來的,渾身擦傷比較多,最嚴重的一道傷口則是在腰側,那是一道很深的刀傷。
史可蓮想來也許是誰家的姑娘收到了迫害,一路逃亡至此,心裡更是同情,先把煮好的藥給女人一口一口餵下,然後才輕手輕腳女為人繼續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