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青芳是個好媽媽,有些輕微的強迫症,努力忽視賭鬼老公的存在,身體好的那段時間自詡是寡婦帶倆娃。
她生前就喜歡潔淨,總是叉著腰絮叨他倆:「要學會幹淨才能娶到老婆,男孩子也要講衛生。」
這話褚朝陽沒聽進去多少,那會兒年紀還小他和徐盼一個屋,都是他哥收拾房間的衛生。鋪床疊被子,掃地開窗戶,當時特神奇的想著直接和他哥這麼過也挺好,和他哥娶同一個老婆。
他睡徐盼和老婆中間。
結果說出來就把徐盼和他媽逗笑了。
現在想想還真是敢想敢說,這還不算什麼,更過分還後頭呢。他藏著個事兒一直沒和徐盼說過,就是他喜歡徐盼……說了他哥也不同意。
褚朝陽在臥室里翻翻看看,沒什麼感興趣的就去盥洗室門口騷擾他哥了。
「哥。」
徐盼關上花灑,拉開乾濕分離的玻璃門,劉海被打濕全都擼倒上上面。清秀的五官完全暴露,白皙的皮膚被水汽熏得粉紅,挑眉問道:「怎麼了?」
「叫叫你。」
「……」徐盼笑了下,「我記得茶几柜子里有餅乾,你要是餓了就先拿這個墊一墊,等會我就去做飯。」
說完,他拉上了門。
褚朝陽哦了聲,過了一會兒問道:「哥,你累麼?」
徐盼洗頭洗一半,水聲嘩嘩地聽不清楚,只得再關掉花灑問道:「你說什麼?」
「我回來你開心麼?」
「當然開心。」徐盼覺著他問的很離譜,「咱家就兩個活口了,你走了,家裡就沒人了。」
起初他以為褚朝陽離開就不回來了呢,發達了誰還願意搭理他這個窮親戚,要見一面得走上人生巔峰才行。結果轉天就悶悶不樂的回來了,還問些淺顯直白的問題。
徐盼有些擔心,不知道褚朝陽會不會在外面受欺負。
褚朝陽他親爸並不是個好相處的……徐盼的情緒全悶在肚子裡,他是哥哥,得有擔當,不想讓自己的小心思耽誤了朝陽的前程。
本來褚朝陽就不該吃能多苦的,人家的親爸是省里大集團的老董,全國數得上的富裕。結果在他們家過得憋屈,吃不好穿不好的,連個學費都快掏不起了……他沒本事,照顧不好朝陽。
前一段時間褚振華就想接朝陽回去,但勸不動朝陽,就轉而找徐盼談話去了。那次褚振華去了家奢貴的酒店談事兒,比徐盼打工的地方不知道高了幾個層次。
金色大廳,小提琴悠揚婉轉,侍者穿著西裝打領結。
徐盼努力抬頭不讓自己顯得太怯場,這種場面他都沒在電視裡見過,然後褚振華就熟練地點了幾個菜。
是西餐,他從來沒吃過。
侍者說的名堂十足,俄羅斯的日本的美國空運的,繁複冗長一大堆。最後的小票上的價格,更是讓徐盼咽了口水,快追上他和褚朝陽一年的生活費了。
褚振華沒有管他,自顧自地吃著,為的就是讓徐盼自己鬆口退讓。
徐盼沒吃,他連哪個手握刀哪個手握叉都不知道,而且對滲血的小牛排有些反胃。很沒出息地想著,要是換成市場裡的黃牛肉,該夠他們吃多長一段時間啊。
做牛肉燉土豆最好了,他和朝陽都愛吃,配上一大碗剛蒸好的白米飯,香迷糊了。
侍者還在上菜,突然打破沉寂般的慌張道歉。
徐盼在飯店裡幫忙端盤子,身上少不了濺上油污。棉的白短袖上赫然落著一個不大的點,淡黃色,但稍稍注意就能發現。他準是把這個當成不小心弄上得了。
褚振華讓侍者退下,並且有些嫌棄地皺眉:「男生也得講究,有時間給自己買點好衣服,不然連個女朋友都談不上。」
徐盼嗯了聲。
他和這裡所有人所有物甚至是空氣都格格不入,他就不該在這裡,不倫不類的。
聽著褚振華冒出的大道理,徐盼想的卻是開學就該給褚朝陽交學費了,那是省里最好的高中之一,所以比平常的翻了好幾倍。
最近幾年他都不可能談戀愛結婚的,不能瞎折騰再多添項花銷了,也沒法對人家姑娘負責。
而且再等一年朝陽又要上大學,要是去了遠一些地方,車馬費又是一比很大的開支。還得準備新的手機電腦,他不想讓褚朝陽勤工儉學,有哥哥在幹嘛要讓朝陽吃苦。
這些他都得提前準備。
但經此一遭,徐盼意識到要想為了褚朝陽好,就該讓他跟著褚振華回家。
徐盼就是個一沒學歷二沒技能的社會底層,拿什麼和褚振華爭,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也沒這麼上趕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