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一雙美目中露出感激之色,沿著艙板膝行後退,隨即朝他鄭重跪拜,額頭叩在艙板之上,廣袖鋪展,如兩朵青蓮。
謝隱山急忙探身去扶,掌心觸及她微涼的手。那常年握刀的手繭,覆在她腕間的細膚之上,二人一下都停住。
瑟瑟垂目,燭火在她睫羽下投出細碎陰影。
艙外,忽然傳來魚躍出水的聲音,又很快歸於寂靜。
謝隱山撤手。瑟瑟也低頭,急整衣袖。待二人再次各自回位,艙內忽然靜得仿佛能聽見彼此呼吸。
一陣河風鑽入船艙,燭火隨風搖曳。
瑟瑟默默撥了撥燒焦的燈芯,挑旺火。
謝隱山不再看她,道。quot我該回了,明日遣人給你消息。quot
瑟瑟端起方才那杯酒盞:quot臨行薄酒一杯,聊表謝忱。quot
quot我已戒酒多時。quot
謝隱山未接,起身,朝她點了點頭,踏著倉板往外走去。
他抬手,打開艙門,待彎腰走出,忽然一陣暖香襲背,瑟瑟柔軟的身子從後貼了上來,雙臂如柔弱的藤蔓,纏住了他的腰。
quot就這般急嗎?quot
她的面頰貼靠在他的後頸,隔著衣料,傳來玉涼的溫度,喉間呢喃低語,quot我知信王如今權位倍高,只是,連片刻的閒話都說不得了麼……quot
謝隱山定了片刻,緩緩轉頭。
淚從她的眼中流出,在她腮邊描出一縷碎珠似的銀線。
謝隱山閉了閉目,轉身,鐵臂反箍瑟瑟纖腰,幾乎要將人揉進胸膛。
他抱了片刻,鬆開,附耳低聲道:「你誤會了。你有事能記起來尋我,我很是歡喜。只是最近確實事多,我不宜在外久留。」
他沉吟,quot這樣吧,你若願意,今夜我便送你去驛館。來接公主天經地義,天王不會為難……」
瑟瑟仰起臉。艙門透入的月光將她面上的淚痕鍍了層銀,她踮腳封住他的唇,謝隱山後撤半步,卻被勾住脖頸。
quot別……quot哄勸聲淹沒在了溫軟唇齒間。
片刻後,他掙脫開來,呼吸紊亂,偏臉,沙啞聲道:「今夜當真不行……」話音未落,卻又被她吻住。
這第二吻來得更急,瑟瑟的指插進他束起的發間,整個人貼上來。
發兵在即,這是頭等大事,如此時刻,斷不能有半點岔子。
孰輕孰重,他自分得清楚。
謝隱山狠下心,收心正要再推,臉覺她冷冰面龐潮濕一片,一個恍惚,忽覺一粒圓物從她舌尖渡來。他一定,下意識正要吐出,敵不過她靈巧舌尖一頂,那丸已滑入咽喉,和著津液,當場吞咽下腹。
quot唔!quot
謝隱山瞳孔驟縮,一個發力,一把推開懷中人——
船身劇烈搖晃,撞散了滿河的星影。
瑟瑟踉蹌後退,被他的力道推得撞翻了矮案,酒盞砸在船板上。
清脆的碎裂聲里,謝隱山已變色,猛地撲出,俯身在船頭,用力掐著脖子乾嘔,想將方才那下咽的異物嘔出,卻不知那到底是何物,入喉便散,竟無法排出。
他驚怒萬分,一個躍起,轉身便撲向還倒在艙中無法起身的瑟瑟,一把攥住她的衣襟。
「你給我餵的是什麼?你想作甚!」
月光透過晃動的艙簾映入,在他鐵青的臉上,割出猙獰的光痕。
瑟瑟癱坐在傾翻的案几旁,一言不發,只抬手,慢慢抹去唇邊掛落下來的唾絲。
謝隱山雙目赤紅,鐵掌猛地鉗住瑟瑟玉頸。
他五指收緊,青筋暴起,瑟瑟面色由紅轉紫,卻始終毫無掙扎,素手垂落船板,如他掌中的一條死魚,一動不動。
謝隱山突然撤手,丟下她,踉蹌衝出船艙,待躍入河水上岸趕回城中,身形卻搖晃起來。
黯淡月光之下,他一頭栽倒在了船頭之上。
篷船里,瑟瑟扶著艙門劇烈咳嗽,擦去唇角血沫,她走到謝隱山的身邊,探手在他腰間一陣摸索,摸到腰牌,正待取下,尚未完全昏軟的謝隱山聚起全身剩餘的力道,攥住了她的手腕。
瑟瑟看著他極力撐著不肯閉合的雙目。
他的目中滿是哀求。
瑟瑟靜默如同石像,待他慢慢閉合眼睛,那攥著自己的手也緩緩鬆軟下去,臂無力地掛落在水中,便將令牌從他腰間一把拽下。
片刻後,暗處里竄出數道黑影。為首的竟是宇文敬。
他跳上船,看一眼倒在船頭的漢子,上去試探地踢了踢,確認他已昏迷過去,狂喜不已,接著便狠狠地踹了他兩腳,好泄心頭之恨。
「拿去吧。照原定計劃行事!」瑟瑟在後冷冷說道,將令牌擲向他。
宇文敬一把接過,仔細納入懷中,應是,隨即道:「放心,事成待我掌權,只要公主嫁我,你我兩方聯盟,到時,什麼裴家崔重晏,天下誰人還能阻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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