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半分退縮的跡象,而是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里不含攻擊,沒有怨恨,平靜得可怕。
曲紅綃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頭一次被人這麼拒絕,她曾經的驕傲與跋扈在此刻沒有半分的用,她心裡已有些憤懣,臉上仍強撐著,無所謂的樣子,「好啊,你走吧,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少年撥開曲紅綃的手,推開門,緩緩走出去,外面月光如水,照在雪地上,映出一段潔白。
曲紅綃立在門外,寒風將她的臉吹得通紅,她看著他越走越遠,氣不過,心裡像被火燒了一樣,拳頭狠狠地砸在門框上,「砰」地一聲響。
很快,幾個黑影從黑暗處閃出來,恭恭敬敬地對著曲紅綃,曲紅綃紅著眼,咬牙切齒地道:「去把他抓回來。」
滿地的雪白,少年長長的身影落在上面,風雪從他的袖口灌進去,吹得整個袍子都鼓起來。他頂著風,一步步往前走,雪地里留下他踩出的一個個腳步印。
很快,雪地里多了許許多多的腳步,白皚皚的雪被踩得泥濘凌亂。
廝殺在這一刻發生。
若是他還有之前的武功,對付這幾個人應該不在話下,可是這三年裡,他的傷越來越重,漸漸地,也將他的內力消耗乾淨,他此時只能靠著蠻力來對付他們。
好在那群人似乎並不想殺了他,他本來快要招架不住,卻硬生生用自己的胳膊扛了一刀,他忍著疼,反手震斷來人的刀劍,踩著牆面躍到牆內。
摔下來時,他順勢滾進掩映的草木里,府內的家僕聞聲趕過來,牆外的人不敢進來,他整個人蜷縮起來,不敢動彈,好在他一聲的白,恰巧這雪也是,家僕們四面瞧了瞧,什麼也沒看到就走了。
他傷口處不斷往外泊泊地流著血,鮮血滾燙,流進冰冷的雪裡,很快失去溫度,他的意識也跟著流失的血一起,漸漸消失。
再醒來時,天蒙蒙亮,他耳邊響起少女的吟唱聲,少女拿著瓶子,踮起腳去撥白梅上的雪,臉上溢滿無拘無束的姿態。
雪粒子一簇一簇地從白梅上落到瓶子裡,沒一會兒,阿梨就集滿了一整瓶雪水,一瓶雪水剛好可以泡兩盞茶,今日兩位主子的茶水有著落了,她真高興。
她興沖沖地要往回走,腳下卻被個什麼東西給絆住,她硬生生摔了個狗啃地,手裡的集滿的雪水瓶子也跟著落在地上。
身體疼倒還好,就是可惜了這些雪水,她氣不過,回頭準備看看是什麼玩意兒擋了她的路,只一眼,她就嚇得要尖叫。
周圍的家僕聞聲問:「發生了什麼?」
她剛要一五一十地全說出來,那隻沾滿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裙裾,她覺得熟悉,大著膽子又看了第二眼,第二眼,她認出了他,竟然是他,曲紅綃的未婚夫婿。
曲家的准姑爺不應該在曲府,怎麼滿身是血地躺在這天寒地凍里?
聽見聲音的家僕向這裡跑過來,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阿梨猶豫著,不知道要怎麼辦,腳下的少年像是拼盡全力,艱難地發出聲音,「救……我……」
阿梨心裡亂個不停,低頭又瞧見少年仰頭望她,那眼神,特可憐,她心一軟,大聲道:「沒事沒事,不小心摔了,不用過來了。」
她趁四下無人將少年拖到附近的柴房裡,又拿了些炭火放在他身邊,希望能暖暖他的身子。
他被凍了一夜,渾身早已凍僵,身上也全是傷,連呼吸都很微弱。阿梨不懂醫術,但這幾日跟著蘇祈春,也聽到過隻言片語,她憑著記憶拿了些藥,差點兒被蘇祈春發現。
蘇祈春問她,「你是不是拿我的藥了?」
阿梨連忙搖頭,心虛地說:「沒有,沒有。」
蘇祈春將信將疑,什麼也沒說,提筆繼續寫自己的字,等到阿梨走出去,蘇祈春頓了頓手中的毛筆,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梨急匆匆的背影。
阿梨最近很古怪,府裡邊的人有眼睛的都發現了,她這幾日總是時不時地就失蹤一段時間,有時候蘇祈春找她半天都找不到,府里人已經有人在猜是不是這丫頭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去了。
李元禮天天不著家,但對家裡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他和蘇祈春說:「後院的柴房好久沒人收拾了,阿梨倒是個有心的,天天往那邊去。」
蘇祈春很快明白李元禮的意思,這幾日李元禮每日出去忙,也不多管她的事,她倒不覺得他有多煩了,偶爾也和他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