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笑道:「不用跟我客氣。」
男人說完,蹲下身彎腰弓背,動作麻利的洗頭。
溫南轉身回到屋裡關上屋門,打開箱子取出原主先前隨身挎著的斜挎包,從包里的小兜里取出僅有的三塊錢,都是些一毛一分的錢攢起來的,捲成一捆用繩子綁起來,她解開繩子,把錢一張張攤開,錢裡面還卷著半斤糖票和一尺布票,還有一斤糧票,這些都是原主的小姨偷偷塞給原主的。
溫南脫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把陳敘給她的三張大團結捲起來,又看了眼陳敘給她的票證。
兩張工業劵,四尺布票,一斤糖票,棉花票,兩斤肉票,而且還有衛生紙票和澡票,溫南看著床上一一擺好的票證,驚訝的眨了眨眼,她沒想到陳敘竟然給她這麼多票,有些票很多家裡人都很缺,就像這布票,四尺布票加上她的一尺布,夠她做一身衣服了。
外面響起沉穩的腳步聲,聽著像是從廚房往屋裡這邊走。
溫南按捺不住激動的心,下床趿拉上布鞋衝到門前,打開屋門探出頭,笑眯眯的看著剛走到屋門口的陳敘:「哥,你給了我好多票啊,等我割草的活幹完,我買點肉,給你和姨奶做一桌好吃的飯菜,請你們吃!」
陳敘看著趴在門邊上只露出一個腦袋的溫南,好笑道:「行,那我等著。」
溫南回到屋裡,把錢和票原裝進挎包里壓在箱子底下,脫掉衣服躺在被窩裡,睜著眼睛望著頭頂黑漆漆的房梁,她的屋子跟陳敘的屋子只隔了一道牆,也不知道隔音效果怎麼樣,總之她住進來的這幾天,沒聽見隔壁傳來任何動靜,想來,陳敘應該也聽不見她這邊的動靜?
溫南翻了個身面朝牆壁,牆壁上糊著舊報紙。
陳奶奶說過幾天帶她去趕集市,別說,她還沒趕過這邊的集市,也不知道集市上是什麼樣子,原主小姨那邊的集市是去公社趕集,這年頭沒有私營店,都是掛著國營牌子做生意,估計集市上賣東西做生意掙的錢都要給他們的大隊分一半錢,這樣一來,到手的錢壓根沒多少。
這年頭不適合做生意,只有到七十年代末後才能全面開放。
溫南這一覺睡的很沉,一直到號角聲響起才起床,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她穿上衣服爬起來,走到牆上掛著的鏡子跟前照了照,鏡子裡的人睡眼朦朧,頭髮毛刺刺的,不像是睡了一晚上的覺,倒像是跟人打架去了。
她解開辮子,把頭髮梳順後高高挽起,綁了個丸子頭。
割草幹活,尤其出汗的時候頭髮貼在脖頸,又癢又難受,梳好頭髮,溫南看了眼鏡子裡的人,眉眼輪廓都比新世紀的她年輕一些,眉心間也沒有因為長期皺眉留下的痕跡,她拍了怕臉蛋,開門走出去,正好碰見院裡掃地的陳敘。
她笑道:「哥,早上好。」
陳敘道:「嗯。」
他把灰塵掃到一堆,轉身拿簸箕時,看到了蹲在井邊洗手洗臉的溫南,她今天跟平常不大一樣,頭髮高高挽起,穿著黃底白花的收腰襯衫和淺棕色長褲,鬢邊的劉海被水打濕貼在臉皮上,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洗完臉站起身時朝他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溫南的眼睛很好看,尤其被水浸潤過後,帶著一股子難以形容的靈動,她擦完臉蛋把毛巾擺了擺擰乾掛在繃繩上。
陳敘收回視線,快速把院子掃完,又去雞圈跟前把陳奶奶昨天拔的草剁碎丟進雞圈裡。
沒一會,院裡響起溫南清脆的嗓音:「哥,吃飯了。」
「好。」
陳敘應了一聲。
陳奶奶早飯還是煮的粥,裡面有幾塊紅薯,蒸的玉米面饅頭和炒土豆,溫南低頭喝了口稀飯,覺得嘴裡沒滋沒味的,原來在新世紀的時候總想著吃素食減肥,現在倒好,來到了這個貧苦的年代,三餐頓頓清湯寡水的素食,她嘴裡都快淡出水來了。
等她割草的活幹完領了工資,第一筆錢就先買點肉改善一下伙食。
吃過早飯,陳敘跟趙團長他們就去部隊了,溫南幫陳奶奶洗完鍋碗,等趙小麥過來找她時,她才背著簍框跟小麥出去,兩人走出院門,經過杜家時,溫南朝裡面瞥了眼,張小娥在院裡掃地,嘴裡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她握著棍子在地上戳了戳,心裡頭轉了個彎,扭頭對趙小麥說:「小麥,我昨天割草的時候,聽見杏花村有個稀奇事。」
趙小麥問:「啥事?」
溫南眼角的餘光看見還在掃地的張小娥頓了下,然後丟掉掃帚跑過來,她裝作沒看見,低頭『小聲』說:「昨天跟我一起割草的幾個人說,她們看見林美霞的男人從後山坡那跑回家,腦袋破了個口子,流了滿臉的血,連褂子都沒穿,褲子還穿反了。」說到這她笑出聲:「還有啊,他鞋子都跑丟了,也不知道遇見啥事了。」
趙小麥一愣:「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溫南點頭:「我聽她們的意思,好像他真被打了。」她又八卦的說了一句:「小麥,你說他為什麼被人打?」
趙小麥一頭霧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