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廷則看到雲知年被裴玄忌擁在懷中。
說不出是苦痛更多些還是妒恨更多些。
他只知他的一顆心都快被什麼東西給捏碎了般,卻偏自虐般地,牢牢盯住兩人,像是要把他們在一起的模樣深深印刻下來。
「雲知年。」
柳廷則深吸一口氣,「公孫齡和霜兒年前在出城之際,遭人伏擊截殺。」
「是那禁軍統領楚橫率人所為。」
「至於你此前讓我安排進宮的小太監山紫,他亦也被江寒祁嚴刑收買。」
「你的皇上,從來都並非什么正人君子。」
「但我食君之祿,只能為君分憂,忠君一生,我永遠不會背棄他,但是你…可以。」
「苦海尚能回身,你亦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這句話從一個以恪守忠君為己任的臣子嘴裡說出來,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但柳廷則還是決意在最後的關頭,推上一把。
這或許,是他唯一能為雲知年所做的了。
「還有,什麼諍友,什麼知己,不過都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從未這麼想過,更不稀罕做你的朋友!」
柳廷則說罷,便身若挺松,拂袖而去,再未回頭看過一眼。
裴玄忌倒是在意得很。
他昨個兒剛灸了眼睛,今日視力還未大恢復,便秉著燭火,同雲知年一道走。
今夜的雲知年格外沉默不樂。
「怎麼?還在想你的柳郎,人家說了,不願做你的朋友。」
雲知年繼續不語,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忘了告訴你,你的那個先生,還有他養的那個小戲子,已被我救下,護送出城了。」
雲知年這時才猛地有了反應。
「當真?」
這人總算是露出了一丁點兒喜色。
「自然。待他們安頓好後,就會寫信與你。」
「還有常來尋你的太監山紫,大抵也是受了江寒祁的命令,給我送來了那樣東西。」
裴玄忌話音明顯低落。
這件事,雲知年並不知情,可當他隨裴玄忌去到書房,看到木匣里的物是時,才對江寒祁的險惡用意當真驚出冷汗。
木匣里,放著一隻鎖環。
但並非是之前戴在雲知年身上的,因這隻鎖環前端帶有凸起,是誰所用,已不言而喻。
第95章
「你之前…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遷怒於我?」
「不算是。」
裴玄忌將木盒蓋蓋上, 聲調輕而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
「我試圖…想要相信你,但是很難做到。被放棄過一次, 兩次的人,已經沒有辦法再全然相信他人了, 更何況, 這個木盒是由你的人送來的, 雖我現在明了那山紫必是得了江寒祁的授意才會這麼做,可我卻不免總是想,你是否仍同江寒祁之間糾纏不清, 是否就連你來到我身邊,都是你和江寒祁的共同謀劃…我想不明白, 可是,傷害你, 冷落你, 又讓我很痛苦…」
裴玄忌的目光滯在那個木盒上。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 為了他叛出裴家, 不可一世的少年郎,已被經年間磋磨的仇怨所侵蝕。
「說實話…」
「我也不知,我們該如何走下去。」
這時,有小僕過來,敲響書房門。
「將軍。」
小僕提醒,「狄副將來了。」
裴玄忌像是終於得到解脫, 他將木盒收起欲走,擦身之際,雲知年卻忽用力攥住他的衣袖。
「阿忌。」
「謝謝你,幫我保護了先生和霜兒, 也謝謝你,曾經對我的信任。」
他個頭是比裴玄忌是要矮的,所以裴玄忌若不俯身吻他,他是要踮一點點兒腳尖,才能碰到對方淡色的薄唇。
雲知年便是如此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