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幾人壓製得動彈不得,餘光里瞥見大飛哥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點銀光。
是一顆圖釘。
「抓著他的頭。」
大飛哥一聲令下,那隻控制著林向北後腦勺的掌更加用力地收緊,威脅道:「老實點。」
林向北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心裡被一種慌亂填滿,沙聲說:「我真的會還錢……」
「少廢話。」大飛哥拍了下他的腦袋,拿著圖釘在他臉上比劃,像是在考慮從哪裡下手,最終拿尖細的針頭碰了碰他的下唇,嘿嘿一笑,「你說話不算話,給你打個釘子怎麼樣?」
林向北盯著那點銀光,眥目欲裂,魚死網破般猛地反扭著右手抓住那隻扣在他後腦勺的掌,用力一轉,身體往上慣了一下,他們大概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力氣反抗,竟真的被他給掙脫了,大飛哥一個不察,直接被他掀倒跌坐在地。
他三兩下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背貼著牆,嗬嗬喘著,因為在地上打滾過,身上的衣服凌亂骯髒,眼角嘴角臉上都有青青紫紫紅紅的傷,像白色的畫布潑上了艷麗的顏料,像他貼著的牆上大片大片抽象詭譎的塗鴉,只有那雙眼睛,黑亮得出奇。
跌倒的大飛哥暴跳如雷,矮胖的身子像只井底里蹦躂的牛蛙,「我操你媽的林向北,欠錢不還還敢這麼囂張……」
林向北的精神高度緊張,戒備地大睜著眼瞪著再次將他圍起來的人,他胸口大幅度起伏著,每呼吸一下都牽動著身上不知名處的傷,因為沒有辦法突破的處境,像一隻被吊在懸崖邊的羚羊,只有等待摔得粉身碎骨的份。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不能分心的時候,他居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賀崢。
想起微微的細雨、那盞破敗的路燈,因打鬥折掉的黑傘……
「差不多得了。」
突有人聲響起打斷了這場毆打,半關的後門大大地敞開,不知看了多久好戲的黃敬南走了出來,「在別人的地盤搞出這麼大陣仗不好吧?」
林向北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對方。
大飛哥哼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管得著嗎?」
黃敬南問:「他欠你們多少?」
大飛哥比了個數,「只是這個月的。」
「我替他還。」
黃敬南瞄了眼垂著腦袋的林向北,後者終於肯抬起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意想不到的是,林向北竟然在笑,裂開的還殘留著血絲的嘴角微微勾著,感到很荒謬似的。
大飛哥拿了錢走人,黃敬南一副救世主的姿態上前扶住林向北,「進去說。」
林向北掙開他,自顧自費勁地鑽進了後門,一路問,找到了Colin所在的休息室,黃敬南跟著進來,把門關了。
「怎麼搞成這樣?」坐在沙發上的Colin佯裝驚訝地問。
黃敬南悄悄地貼到了林向北的身後,林向北很排斥地瞬間往旁邊閃了一下。
「我替你還了債,你就這麼不給面子?」黃敬南嗤笑,也走到沙發上坐下,靠著背,直勾勾地盯著明明連路都走不好卻依舊直挺挺站著的林向北。
掛傷的林向北眼裡閃爍著星火,他說:「你們合起來玩我?」
黃敬南和Colin一愣,對視一眼,前者誇張地撫掌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他猜得出來吧,還英雄救美以身相許,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Colin這會兒終於不裝什麼好人了,樂道:「你怎麼猜到的?」
林向北又不是傻子,前腳黃敬南剛說不把提成算他頭上,後腳大飛哥就在Muselbar堵了他,而且現在才七點,Muselbar還沒開始營業,只為尋歡作樂的黃敬南卻出現在這裡又恰巧救了他,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被愚弄的憤怒讓他的臉色很冷,「你給大飛哥的錢是我工作應得的。」
黃敬南曲身拉住林向北的手,將人拖到沙發上,攬住他的肩,「你工作能賺幾個錢,要還到什麼時候,剛剛我給出去的可比你這個月的提成多了好幾千呢,這麼說來,你是不是也欠我了?」
林向北不答。
「這樣吧,一顆冰塊一百,這兒的一桶,我就當抵消了。」
黃敬南說著拿過桌面裝了滿滿方形冰塊的金屬小桶,抓住林向北的衣襟往外扯,緩慢地、興奮地,將冰塊咕嚕嚕地全從林向北的衣領里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