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宴對著眼前這一份對歷年春闈中榜分析的密信,陷入了沉思。
孫洪在一旁悄無聲息地看著,他忽然覺得王爺變了。
自從新婚夜那暮姑娘消失後,他人前並未有過多討論此事,可孫洪知道,他背地裡是如何壓制潑天怒火的。
那一段時間,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暮雪煙」這三個字,甚至就連「侍妾」「木」這些詞也不能提起,否則便會被他遷怒。
明面上他早已放手,還放出話來就當她死了,可孫洪知道,有一支人手一直行蹤不明,活躍在各地,大抵是為了找尋暮姑娘的下落。
自這件事後,孫洪覺得榮王爺一是瘦了許多,再就是,眉眼之間更沒了笑意。
與他談事,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樣偶爾開開玩笑了。
明芳公主的婚事宴席已經辦完了,那日林長宴喝得酩酊大醉,公主第二日又送了一個眉眼與暮雪煙有五分相似的女子來。
林長宴抬眸看了很久,才低聲吩咐道:「送回去。」
「派人告知皇長姐,無需再送了。」
孫洪還在回憶中,忽然聽到林長宴問:「這份密信上的信息可都是真的?」
孫洪忙答道:「都是謝大人自京城送回來的消息,想必不會有誤。」
「近幾年,春闈中榜之人竟然大多是太子門下,只有寥寥幾人是毫無出身之人。且這種情況竟然愈演愈烈。」林長宴闔上奏摺,朗聲說道:「叫門客們都來議事廳議事。」
「王爺,屬下有一言。」一位名叫程輝的門生說道:「眼下太子炙手可熱,咱們倒無需同他搶這些書生。王爺您若是想要招攬自己門派,何妨走走明芳公主駙馬的路子,豈不來得輕易些。」
明芳公主才另行婚配,配的便是吏部侍郎之子石望春,吏部侍郎石井月也時常來榮王府上拜訪,多存了投靠之意。
若是走這條路子,自然更快,只需吏部侍郎在調配和提拔人選時,多多注意可用之人,將未入太子門下的人才引薦給榮王便是。
日後榮王
門客日漸龐大後,吏部侍郎自然更好操作,只需提拔時優先榮王派系之人便是了。
「如此三年,不信咱們趕不上太子的勢力。」程輝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吏部侍郎石井月有一嫡女,傳聞生得花容月貌,榮王您也是一表人才,何不立下聘書,成了這番美談?」
說起姻緣,孫洪便知程輝走岔了路子,果然,只見林長宴太陽穴青筋暴起,打斷了程輝的喋喋不休。
「本王意在為萬千平民學子討個公道,並非為了一己私事。」林長宴冷眼撇了一眼程輝,問道:「本王問你,聖上好不容易才將三成的補選名額給了春闈考試,眼下通過考試入選之人已明顯不足三成,且這部分中還有提前走了太子的門路,從而考試一帆風順的。」
「長此以往,那些寒窗苦讀的學子們學而無門,又會如何?他們心中豈不憤怒?天下學子憤怒,豈不會禍亂大良朝綱?」
程輝被一連串的發問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訕訕地笑道:「門生拙見,污了榮王視聽。」
程輝不再說話,隨後,剩下的門客中有真心嘆服林長宴的,亦有順勢而為的,紛紛贊同林長宴說得對。
由此,他們擬了一封奏摺出來,專門針對類似事件上報聖上,以消其隱憂。
年後的雪也僅僅下了那一場,隨後天便放晴了。隨著幾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降臨,一切都開始想著生機勃勃的春日轉變了。
京城中的人開始預備著新年春季的買賣和營生,因著是京城,人口眾多,任何營生都要比別的地方熱鬧些。
京城內蜿蜒的天隆河畔長滿了嫩柳,隨風搖曳著,蕩漾出動人芳姿。河畔不遠處有一片熱鬧的坊市,最大的一間鋪面是開了幾十年之久的迎客茶樓,再往裡去,茶樓對面便是才興旺沒多久的嘉然戲院。其餘林林總總,和遊樂之處比比皆是,讓人目不暇接。
嘉然戲院的老闆娘一早便拎著編籃出了門,先去天隆河畔買了兩條肥碩的鯉魚,又去不遠處的農家買了一些青菜。
「謝三娘又來了?」賣鯉魚的吳掌柜熱情問候。
「哎。」謝三娘頭上包著頭巾,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她雖不怎麼面對人,可總是發出一聲悅耳的回應,代表她聽見了。
三娘走遠了,吳掌柜對一旁的夥計感嘆道:「嘉然戲院的謝三娘嗓音好聽,身段也窈窕,要不是臉上生了那麼大的疤痕,應該也是個美人胚子。」
夥計打趣道:「吳掌柜,你都兒女雙全了,還在這裡打人家的主意?」
吳掌柜紅了臉,別過頭去不理那人,餘下的夥計們都紛紛笑了。
謝三娘回到嘉然戲院,先是將買來的菜送到後廚去,又親自到帳房去看帳。
正忙著,面前冷不丁出現一張怒氣沖沖的臉,把謝三娘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