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就要走,卻在錯身時被一把攥住了手腕,對方的掌心貼在他的皮膚上,略高的溫度一下燙得他有些心慌。
他下意識掙了下,卻沒掙脫。
傅柏寧偏過頭看向眸光閃爍的謝存秋,神情溫和,放緩了語氣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看起來不太好。」
謝存秋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他隨即道:「沒有,你別胡說八道,是你感覺錯了,我沒不好,沒事。」
「撒謊,」傅柏寧越發攥緊了謝存秋的手腕,注視著對方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在說你有事,在說你想要有人聽你傾訴,在說你想要有人安慰。」
謝存秋忽得皺起眉,「我沒有!」
傅柏寧再次靠近了些,放輕聲音道:「你的眼睛比你的嘴巴坦誠。」
謝存秋瞥開視線,雙唇微微抿起,沉默著。
傅柏寧並不著急,謝存秋沒有直接掙扎,就說明對方在動搖,在考慮。
謝存秋定了定神,直視著樓梯間的門,嗓音冷冰冰的好像裹著冰渣子,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開口道:「傅總,即便我就是有事,也犯不著跟你多說。
「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關係?
「當了那麼長時間的死對頭,剛合作沒幾天,就指望著盡釋前嫌?不可能,我只是看在合作的份上才跟你來往的,你說的沒錯,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所以,我們的關係沒近到可以讓你說那些話的程度。」
傅柏寧知道謝存秋這話的意思。
戒心重嘛,被他戳穿了心思,會抗拒很正常,他是因為幾句拒絕就放棄的人麼。
他的聲音穩穩噹噹的,回道:「剛才我可以選擇不進來,你不開心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我確實放不下你,擔心你。
「上次說要跟你做朋友,我不是在開玩笑,以前怎麼樣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難過。
「合作夥伴只需要關心工作有沒有做好,朋友才能關心你這個人。」
謝存秋有幾分啞然。
他詫異地看向傅柏寧,做朋友……不是不行,但對方是怎麼把這些肉麻兮兮的話如此自然地說出口的?!
也太耿直了些!
但下一秒,他就撞進了對方的眼中,這雙琥珀棕色的鳳眼溫柔而堅定,裡面是滿噹噹的真誠,明晃晃地告訴了他一件事——
說出口的話都是真心的。
他的心裡忽得有些發酸,這人……
他沒想把這些情緒展露給外人,尤其是、尤其是跟他有過那樣一夜的傅柏寧,可對方就是看穿了他那些或許稱不上高明的偽裝。
什麼眼睛會說話。
半晌,他破罐破摔地笑了聲,依舊帶著點冷,還不無苦澀,這位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前死對頭不愧是治癒系大金毛。
在感情上純粹至此的人,可能對情緒的感知更敏銳。
他轉了轉手腕掙開傅柏寧鬆懈了力道的手,往側邊退了兩步靠在牆上,眉眼微垂,沒有看對方。
他緩聲開口道:「我母親是小提琴演奏家,她留給我了一把最喜歡、最常用的小提琴,但前兩年不小心摔了下,有開裂和變形,我一直想找人修復,卻沒有一個修復師有把握能完美地修好這把有些年頭的琴。」
傅柏寧仔細聽著,謝存秋的嗓音少有地帶上了一絲疲倦,顯然是因為跟這件事糾纏了許久,剛才估計是接到了委婉拒絕的電話吧。
完美修復,這大抵是對親情的執念。
他的父母是塑料聯姻,他是那段沒有感情全是利益的婚姻的產物,父母對他沒什麼感情,只把他當做完成任務的象徵和工具人,日常見面都不多,所以他自小就跟父母不親近。
但是。
他也能理解謝存秋對父母的思念和不小心弄壞小提琴的愧疚與難過,這世上有很好的親子關係,只是他沒能擁有。
他靠近半步,寬慰道:「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努力,我猜,你的父母……可能更希望你開心一些,而不是陷在那些自責的情緒里。」
謝存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嗓音沉了下去,「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它能重新拉響,就好像……」
父母還在他身邊。
這話他到底沒能說出口,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他咬住嘴唇,試圖把漫上眼眶的水潤眨回去,這太丟人了。
傅柏寧聽出了謝存秋話音里並不明顯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