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在傅立誠沉著臉走進辦公室時,他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像是奔著教訓人來的。
傅立誠打量著坐在主人座上泡茶的傅柏寧,對方的神情和姿態都相當從容閒適,舉手投足間又見十分的雅致,跟以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圈子裡這段時間提起來是讚不絕口。
能力、氣質、待人接物,都沒得說,但是這兩天卻有了點不太一樣的風聲,朋友給他轉發了一個小視頻,是傅柏寧和謝存秋的合奏。
鋼琴與小提琴的天作之合,燈光一打,那個對視——
看上去實在有些曖昧。
再加上這幾個月以來的所見所聞,他作為父親,不能不提醒一句。
他喝了口茶,誇讚了一句,接著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最近跟謝家那位走得近,柏寧,我不管你是正在跟他交往,還是有這個意思,都應該跟他保持距離,僅僅合作就可以了。
「平心而論,他並非良配,性情太過狠厲,明里暗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都是隱患。
「你更適合找個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的人當妻子,組建一個和諧穩固的家庭,這才能為你的事業和人生添磚加瓦。」
傅柏寧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冷了下來。
原來是為這件事來的。
他給傅立誠的杯子裡添了茶,聲音微沉,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別說我跟存秋只是好友,即便真的在交往,我也不認為您有干涉我的資格。」
傅立誠聽完這話,心裡稍松,沒在談就好,但現在兩人走得近,往後呢?
他嘴角下斂,略帶斥責道:「你是我兒子,我怎麼沒資格管你?翅膀硬了就敢對父親這個態度?」
傅柏寧倒茶的動作一頓,放下蓋碗時,瓷器相撞發出清冽一聲。
他冷笑道:「以前我需要你管的時候不知道你在哪裡,現在不需要了,你又跳出來以父親之名言之鑿鑿要干涉我的人生,您覺得合適嗎?
「沒有種善因,便不該強求結善果。
「以前不論,以後,公司的事情該跟您商量的我會悉數告知,尊重您的意見,但在我的私事上,還望您三緘其口,別傷了最後這點父子親情。」
話音落下,他端起公道杯,直接給這位所謂的父親倒了一滿杯的茶水。
傅立誠看著幾乎滿溢的杯子,火氣上涌,想反駁,又底氣不足,想道歉,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晌,他站起身道:「你不聽我的,也聽聽圈子裡其他人怎麼說,我不會害你。」
對此,傅柏寧只冷淡地牽了下嘴角,「我有眼睛、有耳朵,會自己看自己聽,不勞煩您像擔心三歲小朋友一樣惦記我的一舉一動。」
面對油鹽不進執拗得不行的兒子,傅立誠攥緊雙手,強壓著怒氣。
傅柏寧以前對賈書寧那個草包上心到倒貼,現在是謝存秋,簡直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他就搞不明白了,自個兒的兒子到底被灌了什麼迷魂湯!
但不管怎麼樣,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跌入深淵。
送走便宜父親,傅柏寧的心情已經宕入了谷底,對方的高高在上、自以為是,還有對孩子長久的漠視,都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有些東西哪怕他不在意了,但依舊會在不知道哪個時刻,被這些低落的失望情緒所擊中。
融洽和諧的家庭?
這是他曾經可望不可即,最後決定不要了的東西。
包括親生父母在內,沒人教過他怎麼去愛,他沒得到過的東西,如何回饋給他人?他根本不會愛人,也不需要誰來愛他。
他一早就是個堅定了不婚不育的單身主義者。
何必去拖累別人?
想到這裡,他撂下茶杯,去酒櫃拿了瓶酒,喝茶不消愁,偶爾在酒精里放縱一下也未嘗不可。
潘鈺走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酒氣撲面而來,讓她一下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傅柏寧有小酌的習慣,每次一點,並不影響什麼。
但眼下這個氣味濃度……
轉過來隔斷看見斜靠在沙發里的傅柏寧之後,她腳步一頓,走近了低聲詢問道:「傅總,下午跟謝氏的項目組會議需不需要推遲?」
傅柏寧放下酒杯,緩緩舒了口氣,「不用,照常進行,我不出席。」
潘鈺想再說點什麼,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謝氏那邊,她跟何旭確認過,謝存秋會來,對方如果沒見到傅柏寧,會是什麼反應?她當然可以扯謊遮掩,可沒有一定能瞞過去的把握。
謝總出了名的精明。
事實證明,果不其然。
謝存秋來的路上給傅柏寧發消息,對方沒回復,他只以為是在忙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