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雲已經不想再談下去,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他啞聲說:「冰哥,謝謝你喜歡我的畫,但我沒法接受你的感情。」
沈冰剛才已經意識到了他的牴觸,但親耳聽到這個答覆,他的臉色依然青了兩分。
「我的錯,是我太心急了。」沈冰低低說。
沈暮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道:「我現在不適合開始一段感情,我得了很重的病,或許隨時會死,而且,我……」
他在這裡短暫停頓。
他本來想撒一個小謊,告訴沈冰自己有深愛多年的人,這樣說不定能徹底斷掉桌邊人的念頭。
但這句話剛到嘴邊,他眼前忽然閃過夢裡那條銀色的蛇狀怪物。
嘴唇一點點繃緊,沈暮雲輕輕吸氣,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這是絕症患者對同事最後的善意。
「我有喜歡的人了。喜歡了很多年。」他心虛地小聲道。
話音落地,他看到沈冰臉上所有的神色都在瞬間消失,像一個人偶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提線。
只有那雙亞麻色眼睛變得格外深沉,裡面藏著難以看懂的什麼東西。
沈暮雲有了極為不妙的預感,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甚至連說一句告別的勇氣都沒有,轉頭大步走向收銀台,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塞給收銀員,飛快道:「不用找了。」
他從這裡落荒而逃。
……
沈冰沒有追。
沈暮雲一直走到了另一條街,才確定沈冰不會從餐廳里跑出來,把他抓到未知的巢穴里去。
他慢慢停下腳步,站在街邊,又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越來越神經過敏。
其實沒什麼。他自我安慰般地想。
從小到大,他從來不缺追求者。沈冰只是其中的一位而已。
藝術學校出身的人,有一些「藝術」行為也並不奇怪,或許只是想另闢蹊徑吸引他的注意力。
更何況只是一封信,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今天把話說開就好了……吧。
沈暮雲瘋狂給自己洗腦,可身上依然冷得厲害,他找了個台階坐下,讓自己被紫外線直曬,試圖驅散身體裡的陰涼。
坐下之後,視線從四面八方投來。
街對面奶茶店的店員小姐姐在紅著臉偷看他。
保潔阿姨每掃一下地都會抬頭悄悄看向他的方位。
來來回回的路人每個都會把視線停留在他臉上。
甚至電線上的鳥、牽著繩的寵物狗、角落裡的夜貓……都在用不同的眼睛直勾勾凝視。
沈暮雲只覺得越來越冷,呼吸也逐漸急促。他感到這裡好像有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而他是網最中心的唯一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