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老頭推到車上,咣當一聲響,熄滅的燈又亮了,他感到腹部一陣暖意,低頭一看,一把匕首已經插在了他的下腹。他扶著車,慢慢地朝前半跪下來。
「你是牟敏。」
「看來你能記住被你賣掉的女人,我以為你害了那麼多人,根本不清楚究竟是誰來索命呢。」
老頭重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鋼筋,朝著周建東一步步走去,周建東哀求起來:「趙麗雲說過,只要錢,只要給了錢,她就會放過我女兒。你們只是求財,不必要背上人命,否則就會從受害者變成罪犯,你好好想一想,這划不來的,對不對?我求你,你把錢拿去,把我女兒還我,我求你了。」
「趙麗雲?」牟敏攔住了老頭,「你說趙麗雲?」
周建東疑惑地抬起頭,看牟敏的表情和語氣,她似乎還不知道趙麗雲從月亮坨跑出來了。他搞明白了,這是一個天大的巧合,兩個女人竟然在沒有約定的情況下,同時對他下了手。
他低著頭,沮喪不已,這事實在莫名其妙,這麼巧的事發生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你饒了我,饒了我女兒,我把錢都給你。你們都還活著,也都跑出來了,我們之間算兩清了,行不行?」
牟敏面無表情,從老頭手裡拿過鋼筋,對準周建東的膝蓋,用力敲下去:「你想兩清?我同意。這只是一下,我還受了很多罪,你等一等,要兩清,可能得費點功夫」,說完,對著他的手腕,又來了一下。
周建東疼得嗷嗷大叫起來,趴在地面上。
「牟敏!住手!」
麗雲大步跑上前來,攔在周建東面前。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牟敏不可思議地看著麗雲。往事在頃刻間又回到了她的眼前,從那輛黑色的商務車開始,到車上的針鋒相對,小屋裡的自救,月亮坨的痛苦......牟敏仿佛又看到了大肚子的麗云為她和袁晴晴死死鎖住那男人的樣子,看到麗雲溫柔地為自己修剪頭髮,看到月亮坨沉默的山,月亮坨被攔腰斬斷的樹,月亮坨冰冷的雨和彎曲的小路......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把鋼筋扔在地上,抱住了麗云:「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麗雲已經說不出話了,用盡全身力氣抱著牟敏。
像二寶和賴金福一樣,周建東也被綁在了麵包車裡,二寶的眼睛噴著火,他恨不得一刀插在周建東的心口,出一出心裡這口氣,可眼下三個人的境遇沒什麼區別,都被綁住了手腳,嘴裡也塞了東西。
老頭坐在麵包車上守著三個人,麗雲和牟敏則坐在破轎車裡聊天,麗雲這時候才得知老頭就是牟敏的父親,但是養父,叫牟成功。
「晴晴的小姨說你走了,我以為你會隱姓埋名過安生日子,你怎麼這樣傻?搭上自己的下半輩子?我也弄不明白,你是怎麼找到周建東的?」
牟敏看起來比剛剛冷靜多了,神情一如往常,堅毅,帶著一絲漠視:「只要下定決心找,沒有找不到的人。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我就是怎麼找到他的。」
牟敏告訴麗雲,為了綁架周小夢,她已經在小學門口賣了一個多月的缽仔糕了。
「我本也想像你說的一樣,忘了這些事,重新開始人生,可是麗雲,我怎麼能忘得了?不讓他體會我的痛苦,我怎麼能安然地繼續活下去?我爸......他能明白我,很多事都是他幫我去做的。」
從把晴晴送回家以後,牟敏和牟成功就一直在找周建東,他們把找周建東當成了生活的重心,從牟敏被騙的源頭開始找起,抽絲剝繭,整整花了快一年的時間,才弄清楚周建東的所在。之後,父女兩人籌備了近兩個月,只為實施今天的懲罰。
「我已經打算好了,把他千刀萬剮,但不傷他要害,我要看著他在絕望中求我殺了他。可我沒想到會遇見你。麗雲,你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呢?」
「你聽我說,我一定會讓他贖罪,但是這件事不能由你做。」
麗雲把火燒月亮坨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牟敏,聽得牟敏是既痛快,又難過,她握著麗雲的手,又一次落下眼淚來,麗雲趁機勸她:
「所以牟敏,你和叔叔必須走,這些事,算我一個人頭上就夠了。要是最後你也坐牢了,我就算報了仇,也不會高興。」
這邊還在談心,那邊卻打起來了,二寶求了牟成功拿掉他口裡的抹布以後,當下就像只鬣狗一樣咬住周建東的耳朵。賴金福縮在一側,牟成功只是冷漠地看著。
直到周建東的臉上鮮血直流,二寶才鬆開嘴,臉上帶著傲氣,痛快地坐回地上。
車裡一陣濃烈的血腥味,麗雲沒有理會,她從嗷嗷叫的周建東身上摸出車鑰匙,上車翻出他帶來的錢,即刻聯繫晴晴的小姨,讓她抓緊時間把晴晴帶到更好的地方去治。
「你把銀行卡信息都發給我,我會在明後天之內分幾次存進去。之後你們包車,不要坐火車和客車,到了廣達之後,直接把晴晴送到大醫院。」
小姨想追問更多信息,麗雲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只說一定會去看晴晴,之後就直接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