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喜霞沉重地嘆息一聲,「是媽的錯,媽也只有在臨走前才有勇氣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滿含歉意地望向張千帆,「以後,你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吧,不用再顧慮媽的感受了。」
「媽!」張千帆泣不成聲。
「好了。」洪喜霞揮揮手,囑咐:「你出去吧,讓行舟進來。」
張千帆淚如雨下,捂著嘴戀戀不捨往外面去。
很快,張行舟踱進來,安靜坐在床前,定定望向床上面容蒼白的人,「媽,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行舟啊。」洪喜霞的聲音較之前虛弱幾分,她意識到自己時間不多了,長話短說:「媽一直以來更關心你哥哥和姐姐,總是忽略了你,這不是媽不愛你。」
「你性子比他們沉穩,人又懂事,從小到大都很懂事,沒什麼值得我操心的地方,我很放心你,覺得你什麼事情都能處理好,所以才忽略了你,你不要怪媽。」
「媽,我不怪你。」張行舟緊抿著下唇,強裝鎮定。
「你湊過來,我還有幾句話要交代。」洪喜霞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張行舟立即俯身向前,將耳朵湊過去,仔細聆聽。
洪喜霞已然快要支撐不住,她拼盡最後的力氣,緩緩道:「你讓你哥早點成個家,他要是結了婚,讓他帶著對象到我墳頭、墳頭……」
話音戛然而止。
張行舟忍著哀痛的情緒慢慢抬頭,那張蒼白的面容安詳寧靜,仿佛睡著了一般。
「媽!」
張行舟一聲慟哭給站在外面等候的所有人釋放出一道悲傷的信號。
一行人重新衝進去,用哭聲給這位老人送行。
葬禮是在鄉下老家辦的,租了靈車一路開到鄉下。
張家老宅的院門前掛上白幡布,門前電線桿上的喇叭鳴放哀樂,村里老少見了,免不得紛紛過來緬懷。
有人私下討論,「怎麼這洪老太人都走了,張遠洋也不回來送一程?」
「誰知道呢,他都兩年沒回來了,不知道在外面混成什麼樣,可能沒誰給他通信吧。」
「不可能吧,行舟做事一向穩妥,這種大事能不通知他哥?」
……
張行舟還真沒通知,他聯繫不上,因為他哥張遠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張遠洋買了很多珍貴的禮品放進後備箱,親自開著小車,帶著林思藝一起回老家。
一天一夜後,到達鎮上,張遠洋端起東道主的架勢,親切地給林思藝做介紹:「這就是咱們村上的鎮子,小時候沒去過大城市,覺得最熱鬧的事情就是去鎮上趕集。」
「你不是要尋找靈感麼,跟著來鄉下一趟,多找找鄉村樸實的風景。」
從小在城裡長大的林思藝沒見過鄉下質樸又新奇的生活,很是好奇地透過車窗張望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地攤。
「哇,這裡有種擁擠的真實。」
她很少見到人們把水果直接堆到地上,一堆堆橘子散落在地,被人踩了,被車碾了,橙色的印記牢牢印在地上,摳也摳不下來,很像油畫裡不經意撒上去的多余顏料。
她靈感大發,當即要從後備箱拿出畫架作畫。
可惜車上空間施展不開,她只得按下技癢的雙手,重新坐定,繼續觀察窗外的風土人情。
張遠洋以去鄉下采採風的藉口邀她一起同行,她心裡其實也明白,這是張遠洋委婉帶她見家人的說辭。
想到此處,林思藝收起看風景的心思,關切地問:「是不是快要到你老家了?」
「嗯,還有大概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是嗎?」林思藝挪了挪身子,有些擔憂地問:「我第一次去見你家人,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你大大方方做你自己就行,你這麼討喜的性格,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被誇贊一番的林思藝笑起來,「那你家裡人都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備的禮物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
「放心吧,你送什麼他們都高興。我媽自不用說,你見面叫她一聲阿姨,她能高興得三天合不上嘴。我弟弟、弟媳都是脾氣很好的人,待人接物比我成熟多了,你不用太緊張。」
有他這番話,林思藝稍稍安心下來。
她是獨生子女,沒有和兄弟姐妹相處的經驗,怕第一次見張遠洋的家人,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既然張遠洋這樣表態,想必他弟弟、弟媳都是很好的人,她應該不用太擔心。
很快,小車駛入村口。
在田間忙活的人看到一輛白色耀眼的小汽車緩緩駛進來,紛紛揚起腦袋好奇地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