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突然笑出聲。他轉身倚著欄杆,直接對著瓶口灌下一大口尼雅紅酒。暗紅液體順著脖頸滑落,在真絲衣襟上洇出妖冶的花。
「那葉總要不要嘗嘗新疆尼雅?」酒瓶被塞進葉觀瀾手中時還帶著體溫,「雖然單寧粗糙——」帶著酒氣的呼吸掃過對方耳廓,「但夠烈,夠鮮。」拇指突然按上葉觀瀾的唇瓣,「最重要的是…」
月光在兩人之間流淌,楊晟的瞳孔比酒窖里任何藏品都璀璨:「它永遠不會變成困住你的琥珀。」
葉觀瀾垂眸望著瓶身上蜿蜒的酒痕,然後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大口,紫紅液體溢出唇角,下一秒卻被楊晟用拇指抹去。
這個總愛穿高定西裝的紈袴公子,此刻眼裡晃動著比酒窖所有藏品都鮮活的光。
而葉觀瀾彷佛聽見二十六年來最叛逆的心跳聲。
……
早上晨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葉觀瀾難得睡到九點才醒。他緩步下樓時,客廳里已是一片歡騰——
「椰椰!那是你哥的尾巴不是逗貓棒!」楊晟正跪在地毯上,一手按住興奮的狗狗,另一隻手搶救著貓的尾巴,真絲睡衣皺得不像樣子。
見葉觀瀾出現,他仰起臉露出燦爛的笑容:「葉總早啊,特意給你煮了咖啡。」發梢還沾著幾根貓毛。
早上從不喝咖啡的葉總嘴角微微抽搐:「……早。」
餐桌上,葉觀瀾慢條斯理地翻閱著財經報紙,腕錶的指針已經逼近十點。
楊晟像只伺機而動的貓,悄無聲息地蹭到他身旁,指尖反覆摩挲著那張燙金請柬——鳶尾花紋的邊緣早已被他磨得起了毛邊。
「葉少~」他拖長音調,「商量個事兒?」
葉觀瀾頭也不抬:「說。」
「帶我去開開眼界嘛。」請柬被推到陽光下,燙金字反射出刺目的光,「李硯特意選在華爾道夫酒店的空中花園訂婚…「突然壓低聲音,「頂層那間你去年拍下《星空》真跡的宴會廳。」
葉觀瀾冷眼掃過請柬上燙金的家族徽章:「幼稚。」指尖輕輕敲擊杯沿,「少看些三流言情劇。」
「……」
楊晟不依不饒地按住報紙,娛樂版頭條的婚紗照從金融數據下方露出鋒芒:「哇哦,Cartier的21克拉傳奇黃鑽,」他誇張地倒吸一口氣,「比蘇富比春拍那顆『日落之輝』還大一圈呢!」
空氣中飄散著牙買加藍山與Normandy奶油的醇香。
葉觀瀾揉了揉太陽xue——李硯既然選擇了世俗圓滿的人生軌跡,這般針鋒相對確實顯得可笑。
見軟磨不成,楊晟突然正襟危坐:「我發誓!」三指併攏舉過頭頂,「就去蹭吃蹭喝……」眼珠一轉,「鑑賞下Vera Wang的高定婚紗,或者當個會呼吸的裝飾花瓶也行啊!」
葉觀瀾額角突突直跳,終於妥協:「隨你。」起身時真絲睡袍帶起一陣風。
「Yes!」楊晟一躍而起,嚇得正要偷吃魚子醬吐司的波波一個趔趄。這隻身價六位數的賽級布偶嫌棄地瞥了眼手舞足蹈的人類,湛藍貓眼裡滿是鄙夷:仆街,可唔可以端莊少少?
「對了葉少~」楊晟扒著樓梯扶手向上喊,「你那套Brioni高定…」指尖輕撫過請柬上李硯的名字,「就是繡著你名字縮寫的戰袍…」尾音蕩漾得像浸了蜜,「再借我穿穿唄?」
與李硯訂婚的是他們共同的同學——宋見微。高中時,宋見微就喜歡李硯,後來倆人考的同一所大學。
訂婚宴當天,華爾道夫酒店門口停滿了限量版豪車。楊晟穿著那套Brioni西裝,領口別著一枚古董領針——那是他從葉觀瀾收藏里「借」來的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珍品。
電梯平穩上升,楊晟突然伸手為他整理領帶:「緊張嗎?」指尖狀似無意地擦過葉觀瀾的喉結。
葉觀瀾的呼吸節奏絲毫未變,只是略微抬起下巴,讓領帶從楊晟指間滑脫:「你今天的角色是裝飾花瓶。」鏡面電梯壁映出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花瓶不需要說話。」
楊晟反而低笑出聲,就著這個姿勢將人困在電梯角落:「那花瓶能不能…」帶著沉香木氣息的領針抵住葉觀瀾胸口,「別個玫瑰?」
「叮——」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宴會廳的水晶燈光如潮水湧來。葉觀瀾抬手整了整西裝前襟,古董領針在他指間一閃——不知何時已被取回。
李硯正挽著未婚妻迎接賓客,看到他們時明顯僵了一下。
楊晟立刻掛上商業微笑,湊到葉觀瀾耳邊低語:「看,他領結歪了…緊張的人到底是誰啊?」
「……」
葉觀瀾沒有回答,只是邁步向前。他的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訂婚宴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楊晟一分鐘內便看到了十幾張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