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自己最好。」王晅最終只能這麼說,聲音難得溫和,「葉家人都很好相處。記住,千萬別造假。」
楊晟點點頭,突然又緊張起來:「那……我第一次去,該帶什麼禮物?「
王晅:「……」
「楊晟,」他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在談判桌上能把對手逼到絕路,現在見個家長就慫成這樣?」
楊晟立刻換上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眼睛濕漉漉的,活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
王晅受不了地擺擺手:「行了行了!老爺子愛喝茶,伯父喜歡麵食,錦哥……」他頓了頓,「錦哥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愛好。」
楊晟猛地瞪大眼睛:「你逗我呢?老爺子不是最愛收藏古董嗎?」
王晅翻了個白眼:「假的。老爺子就兩大愛好:喝茶,下棋。」
楊晟突然僵住,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剛認識王晅時,就是為了拍賣收藏品送給葉老爺子。
「現在知道該感謝誰了吧?」王晅得意地哼了一聲。
不需要明說,楊晟已經明白了——當初他花重金買到的消息是假的,陰差陽錯遇到王晅,才沒白白浪費那筆錢。
「這個恩情……」楊晟的聲音有些哽咽,「我記一輩子。」
王晅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起身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行了,葉家什麼都不缺,心意最重要。」他拿起外套,「記得看劇本,這事也很重要。」
王晅的腳步聲消失在電梯間後,楊晟整個人陷進真皮座椅里。
落地窗外,北京城的霓虹次第亮起,在他眼底投下變幻的光斑。
三個小時過去了。辦公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投資方案被他翻來覆去看了七遍,紙張邊緣都起了毛邊——就像他現在被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勇氣。
「操!」他突然踹了一腳茶几,大理石材質的桌面發出沉悶的抗議。這一腳反倒踢醒了什麼,他猛地起身沖向洗手間。
冰涼的自來水拍在臉上時,鏡子裡的男人讓他陌生——眼白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領帶歪斜得像條垂死的蛇。
水珠順著眉骨滾落,恍惚間又變成那晚葉觀瀾書房裡,滴在財務報表上的汗漬。
「楊晟。「
他突然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咬牙,聲音嘶啞得可怕。鏡面因為他的呼吸蒙上白霧,又漸漸清晰——他彷佛看見淩晨三點的書房,葉觀瀾的側臉在檯燈下像尊冷硬的雕塑,手邊咖啡杯里沉澱著不愛喝的速溶咖啡的殘渣。
指節重重磕在盥洗台上,疼痛讓他徹底清醒。「你可以的。」他盯著鏡中自己通紅的眼眶,「想想他是怎麼為你熬夜查真相。」喉結滾動,咽下那個帶著血腥味的詞,「現在該是你…」
手機突然震動。
鎖屏上是葉觀瀾剛發的消息:【冰箱裡有你喜歡的楊枝甘露,微波爐熱三十秒再吃】。背景是他們上周在陽台上拍的合照,晨光里那人眼底的溫柔藏都藏不住。
楊晟突然笑了。他扯松領帶,抄起辦公桌上那份被揉皺的方案,轉身時皮鞋在地面敲出堅定的節奏。
玻璃幕牆外,燈光連成一片星河——而他的北斗星,正在二十七層等著一個證明。
……
今年國慶和中秋只隔了幾天,國慶檔三部獻禮片的宣發戰已經打響,而楊晟的備忘錄里還躺著「葉家中秋禮單」的未完成項——檀香木佛珠?蘇繡屏風?或是那套絕版的《資治通鑑》線裝本?
九月的北京裹著金桂暗香撞碎在落地窗前,中國尊的霓虹刺破暮色,將紫禁城的輪廓染成流動的琥珀。
書房裡,一盞日本手工銅燈投下暖黃光暈。
楊晟推門的進來,檀木門軸發出極輕的「吱呀」聲。
葉觀瀾的狼毫恰在此時提鋒,宣紙上「靜水流深」的最後一捺還泛著濕潤的烏光。他抬眼時,看見愛人斜倚在雕花門框上,手裡攥著的劇本邊角已經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