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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掌柜說是。

「您也知道,三爺的事,六爺沒有不放在心上的。哪怕三爺已逝,六爺道也會替三爺尋人,待尋到了人告知三爺,三爺在天上便不會擔心了。」

他複述蔣六郎的話,杜泠靜卻沉默了下來,目光向著書案上的宋版書看過去。

六郎是族裡的棄子,他生父與爹娘宗族鬧掰一走了之,生母也不知去向,在鄉下吃百家飯長大。

三郎某次返鄉時,見他偷吃村人的烙餅被趕了出來,大冬天裡破衣爛衫,連雙鞋都沒有,便把他撿回了家裡。

三郎母親亦病弱,夫妻二人只有三郎一個孩子,便把這個棄兒留了下來,認了養子。

六郎比三郎小兩歲,但因著自幼吃不飽穿不暖,像差了四五歲的樣子。

他每日跟在三郎身邊,三郎給他起了名字,給他開了院子,親自帶著他一起讀書。

三郎十六歲高中解元那年,蔣氏還沒來得及慶賀,六郎就滿城地奔走大喊。

「我哥!我哥中了秋闈榜首!我哥是解元了!」

他喊得恨不能滿城的人都知道,他哥哥成了解元,鬧得三郎都好笑又無奈。

只是那年的解元,消耗了三郎太多的精氣神,次年的春闈沒能參加,本想著養好身體慢慢來,可身子總也養不好,他只能待到春闈時,遙遙看向北面的無限春光,獨自坐在寂靜的書房裡。

六郎知道他的心思,卯足了勁頭去考舉人。

他說只要他能考中舉人,次年開春之後,「我就是背,也把我哥背去京城裡去,到時候我們兄弟二人同在考場之內,也好有個照應。」

他說到做到,殷佑七年還真就中了舉。

雖只是倒數的名次,卻高興得似三郎已經進了春闈的考場裡。

他被座師留在濟南,去一連寫了五封信給三郎,催促他趕緊準備行裝,待到他從濟南回來,他們兄弟年前就啟程進京。

三郎也開懷得不行。

他卻只是寫了七八封信,給從前的舊友同年,希望他們能看在與他的舊日情誼上,日後多幫襯幫襯他的弟弟。

但那年,他只來得及給六郎回了一封簡短的信,讓他安心留在濟南讀書,就撒手了人寰。

六郎聽聞喪訊趕回來的時候,連髮髻都是散的。

彼時整個蔣氏闔族悲痛,人人在靈堂前垂淚,他則站在靈堂外面,一字一頓地問。

「我哥為什麼會死?」

三郎的病已延續多年,他難以長壽眾人都心有預料。

但他只站在靈堂前的大風裡問。

「我哥為什麼會死?」

他說他們兄弟說好了一起進京春闈的,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就差幾個月了,就差這幾個月了。

他說了,他就是背也要把哥背進京城,背進考場。

「所以我哥到底為什麼會死?!」

彼時杜泠靜從靈堂里走出來,他看見她,只啞聲問。

「嫂子,為什麼?」

杜泠靜說不清自己那日掉了多少眼淚,更不知要如何勸慰六郎一句。

而六郎默然換上了孝衣,他說,「我要給我哥守孝三年。」

沒有弟弟為兄長守重孝的先例,族裡讓他不要胡鬧,三個月足矣。

他只嗤笑,「三個月?我哥就值三個月?」

族裡不許,卻根本攔不住他,春闈在即,濟南來人三催四催叫他進京,他直接不再理會,只把自己關在家中,真替三郎整整守了一整年。

直到次年有傳言,提及蔣杜兩家兄終弟及的事,蔣父蔣母才硬生生將他推出了家門去。

他還不欲走,只聽父母說,「若你有心,就該替你三哥,把他沒能走的路走完。」

那天,他說好。

杜泠靜在勉樓前見了他。

遠遠地,看見有人從晨霧裡走出來。

他穿了一身三郎最慣穿的竹青色的長袍,牽了那匹她初識三郎時,他騎的白色西域馬。

他從晨霧裡走出來的那一刻,她立在勉樓門前,忍不住地輕聲喚出了口。

「三郎……」

直到他走近,她才看清,默默擦掉眼角的淚。

他則向她辭行,說自己要出去遊學了。

她給他另外準備了盤纏,他沒要,只問了她一句話。

「我會替三哥去京城考中進士再回來。嫂子,你會等他進士及第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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