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泠靜暗道,只怕陸氏和慧王擁簇者,也都等著皇后娘娘賓天。只有皇后賓天,貴妃才能入主椒房殿,慧王便就是無可爭議的皇上嫡子,東宮太子的唯一人選。
不過皇上似乎與皇后頗有些結髮夫妻的情意在,一直命太醫仔細照顧皇后病體,這會連他自己都怏怏病著,還讓人給皇后腳下燒個炭盆來。
但皇后無甚情緒,宴會剛剛過半,受過眾人年節福語,就以身子不適告辭離去。
皇上嘆氣。
杜泠靜作為貴妃的娘家弟媳,眼觀鼻鼻觀心地謹言慎行。
不時皇上道過年節喜慶、君臣共勉的話,也離席了一時。
最上首的人一走,下面便慢慢活絡了開來。
貴妃同她說了幾句話也暫時去了,便又有人來跟她寒暄,杜泠靜打起精神說了一陣後,也有點累了。
剛淺淺飲茶出了口氣,便察覺有熟悉的目光落過來。
她抬頭看去,與他的目光觸在了半空。
他遙遙跟她開口,「累了?去換身衣裳,休息一陣。」
聲音傳不過來,但他的唇語杜泠靜總能看懂。
「好。」她道。
他柔和了眸色,跟她抬了下巴,示意她快些去歇了吧。
正好這會無人上前,她轉身往給賓客準備的換衣的客院而去。
早就有其他彼此熟絡的女眷,陸陸續續往這些小院的廂房裡閒話去了,杜泠靜若也能找個安靜的院落無人的廂房,還能打個盹,歇好了再回宴廳繼續宮宴不遲。
然而她剛走出宴廳沒多遠,就有人在小路上攔住了她。
是衛國公世子夫人,楊大小姐楊金瑜。
杜泠靜看見她,只點頭沒說話,她明顯是不想跟楊大小姐多言的態度。
可楊大小姐也沒退開,更是上前一步。
「侯夫人請留步,金瑜有話要同您講。」
她把姿態放得倒是低,完全不是那日在街上偶遇時,她惱怒厭煩的態度。
她大變態度,連秋霖都看了出來,偷偷拉了拉杜泠靜的衣袖。
杜泠靜心裡有數,亦曉得那位侯爺也不想讓她聽楊大小姐說話,便道。
「今日是宮宴,世子夫人有什麼事,之後再說不遲。」
之後再說便是不用說了。
楊金瑜見她不想理會自己,心下暗惱,又見她腳步要錯過自己和身後的嬤嬤,往另一邊去,她一側身,完全擋住了杜泠靜的路。
「夫人,此事緊要,等不得之後了。」
她說什麼都不肯放走杜泠靜,杜泠靜心下暗嘆。
「那世子夫人就說吧。」
楊金瑜見她神色沉靜,自己強行攔她,她也無有不耐惱怒,心下反而有些打鼓起來。
但她還是道,「夫人應該也曉得我的來意。聽聞眼下侯爺正力挺夫人身後的拂黨眾臣,回朝堂起復做官。我等曉得侯爺是為了慧王殿下辛苦布局,但夫人身後的拂黨眾人,侯爺都收下了,是不是也該顧念一下我們這些舊人?救一救我兩位小弟。」
她雖說是要救弟弟,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指陸慎如一味著力收攏拂黨之人,就算不顧舊人也要趁機讓拂黨歸於他。
他在安置拂黨眾人還朝的時,杜泠靜還是知道的。
他要用人,怎麼會放著拂黨眾臣不用?
難道楊大小姐以為,她會阻攔侯爺用人嗎?
她看向楊金瑜,「令弟的事,我恐怕說不上話,世子夫人再另尋高明吧。」
可楊金瑜卻道,「夫人怎麼可能說不上話?侯爺那麼看重夫人,為了娶到夫人,專門去皇上面前求旨賜婚,這才將夫人娶回家中,怎麼會不看重呢?」
梅林的小道上無人,只有太液池上刮來的風,吹動著枝頭尚未完全盛開的花骨朵。
秋霖在旁聽著嚇了一大跳。
楊大小姐是說,皇上賜婚侯爺與夫人,不是意外,也不是皇上的用意,而是侯爺特地求來的嗎?!
但侯爺可不是這樣跟夫人說的。
她繃緊了神色,暗暗看向自家夫人。
杜泠靜則並不言語,只是看著楊大小姐。
楊金瑜心裡越發打鼓,這樁婚事到底是怎麼來的,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總不能去問皇上或是兗王。
但若是這位陸侯夫人信了侯爺是有意娶她,那就不一樣了。
她不是還在意著前面那位蔣家解元,並不真心想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