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便道,「宮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他說完,再無停留,打馬離開了去。
「我實是不爭氣,回家就氣哭了。太妃娘娘同母妃說我二人這般拖著,不是好事,應該早早定下親事來。」
魏玦父孝快過了,先把親事定了自是可以。
裕王妃心疼女兒,不滿這位「女婿」的態度,而蔣太妃卻道魏家今非昔比,魏玦已是信雲伯,日後說不定還要接了魏國舅的差使,坐上那錦衣衛指揮使的高位。
她又道年嘉既然在意他,滿心喜歡,舍不掉,那麼裕王府主動些,低些姿態也應該。
「我從未在他面前低過頭,從來都是他哄著我。只是祖母這麼說,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的脾氣太大些,把他壓得不高興了。」
「我同意低頭,母妃就邀了保國夫人去紅螺寺,還帶上了我給他新做的銀袍。」
裕王府肯主動,保國夫人自然高興。
年嘉自覺與保國夫人不算投契,但兩家開始商議定婚的事,保國夫人一下就同意了,還為魏玦的無狀在裕王妃面前道歉,說會把銀袍拿回去,「明日就讓魏玦穿來,到郡主面前賠禮。」
年嘉到底是郡主,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保國夫人對這親事無有不滿。
想等兩人和好之後,就正式議親。
但銀袍送了出去,「我從次日天不亮,就等他上門跟我好好說話,但一直等到太陽落山,等到夜幕四合,也沒見他半分身影。」
一整晚,姑娘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準備再等他三天。
但從早到晚地一連等了三天,他都沒上門。
第四天,等待的人耐不住了,打聽了他在錦衣衛北鎮撫使司,她堵了過去。
旁人見錦衣衛都躲著走,她卻徑直闖了進去。
「你什麼意思?!別說你沒工夫穿件衣裳來跟我說話!」
一件她斷斷續續親手縫了四五年的衣裳。
她只想等他,叫她一聲「元元」,好生跟她說幾句話。
但他再沒叫過她「元元」了,側過身,「這裡不是郡主該來的地方。」
這句冷淡至極的話,徹底惹火了年嘉。
「好,魏玦,那你把我的衣裳還給我!我今後再為你動一針一線,就讓滿京都看不起我!」
她何曾說過這麼重的話,料想這話出口,他是不是能恢復一點正常了?
可他面色未動分毫,只聞聲頓了頓,然後低聲了人來,「把郡主的衣裳取來。」
那銀袍竟就在錦衣衛里,年嘉有一瞬不知他要做什麼,直到看到那件,她親手縫了多年的銀袍出現在面前。
他沒看一眼,也沒碰一下,只叫了人。
「把衣裳還給郡主。」
他把她給他做的衣裳,當真還給了她。
年嘉愣住了。
錦衣衛里有種說不出的陰沉冷意,沖得人從鼻腔到眼角刺痛。
日頭落了下去,四下里昏昏暗暗,她不可思議地看住他的眼睛。
「你真不要了?」
問出去的聲音是顫的。
魏玦閉眼沉默,卻也是默認。
年嘉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滴卑微的眼淚,可是她根本忍不住。
她撕破了衣裳。
她把那件銀袍撕碎踩在腳下。
「魏玦,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年嘉與你此生再不往來!」
他默然一息,只平靜地回了她一個字。
「好。」
……
杜泠靜定住,聽見年嘉道。
「我彼時回到王府,還試想他會不會追上來,夜裡難受到把自己藏進柜子里,還想他會不會後悔了,回心轉意從柜子里把我找出來……
「可是他,再也沒有來過了。他再沒來找過我了。」
從她的生活里退了個一乾二淨。
那時他們都還在京城,但相逢已是陌路,又或是,自那再無相逢了。
杜泠靜不可思議,她怔怔看著年嘉。
聽見年嘉說自己從那之後,再沒與魏玦說過話。
「其實後來保國夫人來過王府一次,但我彼時還在氣頭上,叫人不許開門,讓保國夫人吃了閉門羹。」
保國夫人可是國舅母,京中有幾人敢給她沒臉?
外面雨勢不知何時消減下來,年嘉輕輕嘆了口氣。
「我那時不懂事,連這點面子情都沒做到,想來惹惱了保國夫人,又連累了你。」
杜泠靜連連搖頭。
事情已過五六年,她見年嘉說起這段舊事,神色淡淡的,有些悵然與怔忪,卻也並無彼時的痛心神傷。
她只是嗤笑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