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沒再開口,開口的人是她的陸侯。
她聽見了他怒氣隱忍的聲音。
「我說了,你三哥的死與我無關,他蔣竹修為什麼要給自己下毒自戕而死,我亦不知道!」
暑風把話吹進窗中。
杜泠靜卻在這一瞬,耳中轟鳴炸響,驚顫地定在了窗下。
第82章
杜泠靜悄然從遠岫閣陸慎如的臥房離了去, 見親衛給她行禮,輕聲道了一句。
「我來過臥房的事,先不要告訴侯爺。」
侍衛應下, 她從遠岫閣離去。
走出門,蒸騰的暑風吹得人惶惶不知去處, 夏蟬拼了命地似地叫喊, 但落在杜泠靜耳中空空蕩蕩的。
她腦海中只反覆響起方才聽到的那些話。
他說三郎為何會以毒入藥,自戕身死,他亦不知道緣由,絕非他所殺。
六郎質問, 「陸侯真不知道?就算不是你所殺,可你就沒迫過他?」
他說沒有, 可六郎又問,「就算你光明磊落,不曾向我三哥明言施壓,可暗中呢?又或者說不經意間呢?」
她彼時有一瞬沒明白六郎的意思, 直到六郎又開口。
他說侯爺, 「你陸侯權傾朝野, 權勢滔天,這天下你予取予求, 但凡是你想要的,可有你得不到的?而你想要一個你中意的姑娘, 哪怕她已經有了定親的夫婿,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可以當著她未婚夫婿的面,大張旗鼓地等,等上三四年, 五六年,甚至七八年!」
他的聲音壓抑著不甘的痛處與怒濤,以至於嗓音都尖銳了幾分。
杜泠靜手下發涼著,憑窗聽見他道。
「你陸侯在京畿,為她起高樓,調來工部的匠人,只為給她造一座僅次於皇家藏書閣的高闊書樓,這樓一蓋六年!」
「而你高居朝堂權力之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偏生空著宅院不娶不納,令滿朝文武都盯著你侯夫人的位置,每年都要論你陸侯到底要娶誰人過門;」
「還有杜閣老葬身山洪中,眾人為他收殮曾借宿的山莊,你不肯讓我查,無非就是因為,你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一定奔馬趕去了你心頭上的那人身邊……彼時,當我哥見到你千里奔馬出現的時候,他會怎麼想?這難道還不算壓迫嗎?」
他恨聲,「那時你與他一定見了,他是怎麼做的,怎麼說的?!」
侯爺的聲音很沉很低,似就浸透著那年的山雨。
「那是我與你哥的事,與你無關。」
可六郎卻重重冷哼出口,「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我哥那樣溫良和善的性子,他一定會說,」他嗓音啞近哭聲,「他一定會說他註定活不長,他會說他早晚會把人讓給你,他是不是還說,他絕不會娶她過門?」
問聲灌進杜泠靜耳中的時候,她腳下晃了一晃。
過往那些被束之高閣的回憶,一縷縷又湧上心頭。
她亦早早就聽說過,永定侯陸侯爺在京郊,耗費無數錢財建造的一座僅次於皇家文瀾閣的高樓,她跟三郎嘆息,說陸氏的高樓著實令人艷羨,她也想擁有,但他們能勉強撐得勉樓不垮,就不錯了,陸氏的樓與她無關。
後來,那樓就成了他給她的嫁妝,由她起名喚作歸林樓,而彼時三郎聽見她艷羨與嘆息,什麼也沒說,只淡淡地,跟她笑了笑……
三郎最愛讀京中送下來的邸抄,也會打聽京里來的消息,中間一度有從京里來勉樓觀閱的仕子,某次恰說起京城裡最呼風喚雨的人物。
他說陸侯,「也不知怎麼,京中人最愛論及陸侯的婚事,偏偏這位陸侯空懸著他陸侯夫人的位置,一年又一年,不知是在等誰?」
那時她聽過根本沒當回事,三郎卻莫名此靜默了幾息,緩緩看了她一眼……
父親過世那年,她急奔趕去那山中,確實就借宿在旁邊的山莊裡,某夜她輾轉反側不能寐,挑燈走出山莊望向群山。那晚她記得自己遇見了一個奇怪的路人。
那人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騁馬急奔至此,她以為他只是路過,見他一眼看見她就翻身下馬,迎著飄落的山雨大步向她走來,還以為他只是想問路。她遠遠地告訴了他去路,又說這山裡有山洪,請他快走,但她獨獨沒想過,他就是為她而來。
而三郎找出了山莊,喚著她的名,雨越下越大,打滅了她手裡的燈,她棄了燈,再沒回看那「路人」一眼,卻哭著撲進了三郎的懷裡……
走出遠岫閣,恍惚走在令人窒息的暑熱風裡,六郎質疑的話,和漸漸翻騰出來的舊憶不斷起伏交錯在她的腦海中。
她想她可能知道,陸惟石到底是什麼人了……
眼角落下淚來,她默默擦掉,忽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侍衛小哥,我們蔣家六爺是不是在侯府里,老朽是蔣家的老僕,能否請我家六爺出來,或者放我進去。」
杜泠靜看過去,一眼看到了惠叔又急又慌的臉。
惠叔也在此時看了過來。
「夫人?」
她把惠叔請進了院中,惠叔見了她,卻反而支支吾吾起來。
但杜泠靜已經都知道了,尤其,知道了三郎的死,竟是自戕。
她啞聲問去,「惠叔,三郎他……為什麼要以毒入藥、自戕了結?」
惠叔聞言愕然頓住,「夫人怎麼都知道了?三爺再不想讓夫人知道這件事。」=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1_b/bjZ5Q.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