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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慧如三郎,他從父親的隻言片語,蔣氏的暗暗猜測,還有他多年搜集來的朝堂訊息之中,已然嗅到了世道將亂的氣息。

這陰詭暗藏,動盪不安的世間即將來臨,可他已經沒有了能支撐下去、護佑身邊人的體魄,常年的病,早就將他的身體掏空。

他如何不想活著,可他就如同這張殘碎的舊紙片一樣。

世道將亂,病體殘軀何以抵擋?拖累而已……

他不敢再拖了,他尤其不敢娶她過門。

或許他早在跟她定親的時候,就想好了不會娶她,所以定親那日,他羞紅著臉,穿起了大紅的錦袍,與她定下終不會成的姻緣。

杜泠靜將那碎紙片,貼在心口。

許多話,他不曾跟她說出口。

但他希望他離開之後,能有比他強而有力的人,早早在這紛亂的世間能與她相扶相護,終得一生的平安順遂。

杜泠靜眼淚滑落了下來。

「三郎,謝謝……」

她將那碎紙片,一直貼在胸前。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取下那張紙片。

她擦掉眼淚,叫了菖蒲,「請蔣六爺到侯府來。」

菖蒲最善跑腿,只要侯府的門衛不把他關在府里,他不一會就打個來回。

這會他回來,把蔣楓川直接帶了來。

杜泠靜在外院廳中見了他。

她不想跟他廢話,見他只向她眼睛裡看來,頓時取來碎紙片,遞到了他眼前。

蔣楓川在看到紙片的一瞬,面上的不羈頓時散了。

他正坐著,安靜了神色,低頭將他三哥留下的碎紙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杜泠靜道,「此番的震盪,三郎可能隱有預料了。」

她說著,看向蔣楓川,她曾一度以為,他會走岔了路,走上邵伯舉的老路。

不過沒想到,他比邵伯舉倒是聰明多了,冷眼旁觀,未陷其中。最為關鍵之時,反而助了她一把。

他既如此聰穎,想必三郎的意思,他會明白。

廳中靜默無言,蔣楓川只盯著那碎紙片,反反覆覆地看著。

拖累而已。

哥怕拖累什麼呢?

怕拖累他的愛人,還是家中老去的爹娘,或是自己這個要背他進京趕考的弟弟,還是……都有?

可是他們沒有人,將他當作拖累。

但他卻不欲再一年一年熬下去了,熬成一副無法見人的病骷髏,壓在他愛的人們心上。

是否他認為,唯有他早點離開這世間,他們才可能收拾起來行囊,趕去下一段路程,去為自己而活?

青年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麼。

他只將紙片看了又看,突然瞧了杜泠靜一眼。

「想必夫人以後不需要這張碎紙片了。」

他話中暗含著一些挑事的意涵,杜泠靜沒理會他,只問。

「你想帶走?」

他點頭。

杜泠靜一默,最後看了那碎紙片一眼。

「三郎,再見。」她在心裡默聲說出這四個字來。

眼眶已蓄滿了眼淚,她卻叫了蔣楓川。

「你帶走吧。」

蔣楓川聞言,將這張紙片輕輕收了起來。

他最後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看到了她發上的飄帶,就飄飄垂在她肩頭。

他將方才的神色斂了斂,眉眼間又露出幾分不羈來。

他突然開口。

「若是陸侯死了,我會來娶你。」

話音落地,停了一息,杜泠靜才張口結舌地回過神來。

他這又是在說什麼鬼話?

她這回真有些生了氣。

「他不會死,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別再亂來了。

她冷肅了嗓音,不想青年卻瞧著她一笑。

「我是正經的。至於陸侯麼,他最好別死。」

這次他說完,沒再同她來回扯,他起了身往外走去。

「我走了。」

杜泠靜已經不想送他了,她不知六郎抽了那根勁,總說出這樣的怪話。

她氣得轉過了頭去,沒看到青年行至門口的時候,又回頭,最後緩緩看了她一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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