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過許多部電影,大部分主題都是愛情。
分開多年後意外重逢、陰差陽錯、白月光不可替代……每一個充滿遺憾和美好的詞經由導演和演員,成了電影院一幕幕感人肺腑的畫面。
漆望去看過許多場,都是一個人。
拍的時候他是配角,看的時候他是旁觀者。
他曾經期待過,或許某一天,他會和某個人突然相遇,然後發生一系列浪漫故事,就像電影裡那樣。
但那些畫面只在睡夢中出現,而且並不浪漫,每一次,他旁觀那道藍白身影與同樣穿著藍白校服的自己相交,然後錯過,越走越遠,直到消失。
就像電影是假的,他期待的場景也不會出現。
但漆望卻覺得此時此刻畫面比電影裡演的還要離奇。
季時嶼還是深色大衣加打底衫,一隻手提著黑色電腦包,另一隻手指尖掛著白色口罩,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夾雜著淡淡的橡木苔氣息,漆望勾著外賣袋的手指蜷縮一下。
漆望也換了身衣服,但裝扮大同小異,和那天雪地里沒什麼區別。
嚴實得將自己完全包裹住的裝扮,一模一樣的黑色棒球帽,圍巾將半張臉遮住,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整個人透露出一種嶙峋的頹喪。
季時嶼雖然驚訝自己鄰居就是前兩天不小心撞到的青年,但面上沒什麼變化,只是出於禮貌詢問,「你鼻子好了嗎?」
漆望抿了抿唇,說,「已經好了。」
「那就好,若是有什麼問題,就來隔壁找我。」
男人微微頷首,客氣疏離,指尖一勾,白色口罩掛上耳朵。
他手指粗長,捏著那根細細的帶子往耳朵上掛,眼皮垂下,右眼皮上那顆小小的顏色極淺的黑痣露出來,如白瓷上一點墨,誘人目光,骨節上銀白……
漆望眨眨眼,定睛望去,男人右手中指上多了枚低調的銀色素圈。
驚雷炸開,驚濤駭浪,漆望懵了一瞬,一時間呆呆站在原地。
是了,他那麼優秀,能看到的人不只自己一個,高中他就是許多人心心念念的存在,成家了也無可厚非。
電梯上行,金屬門打開,漆望不動,季時嶼側頭看他,「不走嗎?」
漆望腦子亂七八糟,卻強行壓下,他已經習慣了,每次關於他的事,都能將他的情緒攪得翻天覆地,八年來,無數次這樣的設想,當事實擺在眼前時,除了心臟尖上的一點酸澀,似乎也沒那麼難過。
「謝謝。」
漆望提著垃圾,快步從男人面前走進電梯,呆站在角落。
季時嶼走進去,先按了負一層,看漆望,「幾樓?」
電梯狹小,橡木苔氣息像是藤蔓一樣,無聲無息間緊緊纏繞住漆望,漆望站在角落,聞言,抬頭看季時嶼,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眸時,移開視線,佯裝鎮靜,「也是負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