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溫庭沉默許久,抬眼看向他:「那如果真的有一個地方,可以洗刷過去,安放靈魂呢?」
景寧笑了下,緩緩說:「那洗刷掉過去的我,還是我嗎?」
這個問題似乎難住了紀溫庭,好長時間他都沒有說話,只有投影里傳來的電影裡的聲音。
實際上這部電影的節奏非常慢,而且大多時候只聽得見夏日的蟬鳴和主人公走路時的拖沓聲。
「let me tell you,forgetting of forgetting.that#039s true oblivion.#039」
直到電影裡再次響起主人公的說話聲,紀溫庭才緩緩側目,沉聲問他:「景寧,你時常會為自己的遭遇感到痛苦嗎?」
景寧想了想,說:「沒有。世界很大,我只覺得未來可期。」
紀溫庭讓景寧出去了,他也不敢再多說了。
景寧不知道自己剛才和紀溫庭說的話管不管用,也不知道紀溫庭有沒有把下午康復訓練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過當管家發來信息告知自己讓他跟隨紀溫庭一起過去訓練室時他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才不是為紀溫庭,只是為自己。
就像是房間裡投影儀前的談話沒有展開過一樣,景寧平靜的將紀溫庭帶到了訓練室,然後和管家站在門外等待。
又是兩個小時的訓練。
如往常一樣,紀溫庭滿身滿頭的汗,面頰泛白,神色鬱郁。
管家也是一臉憂色,顯然這次的訓練也不怎麼順利。
景寧說:「我帶紀先生回房間洗漱吧。」
管家看向紀溫庭,徵求他的意見。
紀溫庭垂著眼,啞著嗓子對管家說:「你先去忙你自己的。」
「好的。」
紀溫庭這次洗澡的時間有點久,平常半個小時就能出來,今天卻近四十分鐘還沒動靜,裡面還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在景寧正糾結要不要敲門進去查看時,裡面就傳來了紀溫庭壓抑的聲音:「景寧,可以進來幫幫我嗎?」
景寧幾乎是立刻就擰開浴室門把手推門而入了。
浴室里的場景算不上狼藉,但到處都是水漬。他進去時紀溫庭就穿著條內褲坐在他平時洗澡坐的輔助椅上。
浴室很大,而輪椅不知為何滑到了門口。
景寧忙將輪椅推到他身旁,目光不敢亂晃,只敢盯著紀溫庭的眼睛,緊張的有些木:「紀先生,您傷到哪裡了嗎?」
紀溫庭語氣冷硬:「沒有。」
景寧點點頭,掩飾似的移開了視線,固定好紀溫庭的輪椅後,輕聲問:「需要我幫您穿衣服嗎?」
他是大著膽子問出的一句,因為他不確定紀溫庭是不是因為今天訓練時間太久所以有些力竭了。
「你覺得呢?」紀溫庭匪夷所思的反問。
景寧愣了下,看不懂紀溫庭的神色,試探道:「那我去給您拿衣服?」
紀溫庭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事實上衣服就在紀溫庭的手邊,但他沒動,所以景寧只能探出上半身在不弄濕那件睡袍的情況下將它拿過來披在了紀溫庭的身上。
快速的給紀溫庭穿好衣服,景寧忙道:「我扶您起來……」
紀溫庭任由他擺弄。
男人身量太高,景寧每次扶他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還要防止被他壓塌導致兩人雙雙倒地。不過好在這一次輪椅就在旁邊,所以這壓力消減的很快。
只是沾染到的紀溫庭的身上的沉木香味卻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樣,縈繞不退。
「我現在這個樣子很難看,是不是?」
景寧正走神,身旁的男人便冷不防說出這麼一句。
景寧驚嚇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加大了音量:「怎麼會!」
紀溫庭此時變得有些斤斤計較:「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
景寧被戳中心事,面頰慢慢爬上緋色。
這落在紀溫庭的眼中反而成為了一種心虛的有力憑證。
「出去吧。」
紀溫庭語氣驟然變冷。
「紀先生,我、我……」
景寧一直也覺得自己是個厚臉皮的人,此刻才發覺好像也沒有那麼厚。
明明之前是聽到污言穢語也能裝作沒聽見的,如今卻連句直白大膽的話都要猶豫半天才敢說出口。
然而此時的紀溫庭顯然沒有了那麼多耐心。
「出去。」
男人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近人情。